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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衛民倒是上過學,可他這學跟沒上過一個樣兒。那時候的公社小學,真沒有曾校長那麼負責,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根本就沒人管,哪怕真考了不及格,也不會要求留級的。一句話,只要交了錢,你想上就上,不上也沒關係。在這樣的情況,他雖然念完了小學,可時隔多年,早已把那點兒知識全還給老師了。

  “有了!”袁弟來眼前一亮,“咱們叫他剛子,宋剛!”

  剛子……宋剛……

  就算宋衛民這人笨得很,在懵了一瞬之後,還是想到了這名字的由來:“這不是毛頭的名字嗎?你搶他的名字幹啥?”

  “咋就是毛頭的名字了?他不是叫宋社會嗎?”袁弟來越想越得意,“就這麼辦,叫宋剛,小名剛子。媽要是想叫扁頭就讓她叫去,我反正是叫他剛子的。往後啊,剛子一定能像毛頭那麼聰明。”

  宋衛民一貫就是個耳根子軟的,再一次的被袁弟來說服了。

  剛子就剛子吧,想來毛頭不會在意的。

  毛頭當然不會在意,他壓根就不記得自己還有個名字叫宋剛。打從一開始,他就想叫瘌毛頭,宋社會也好,宋剛也罷,對他來說全然沒有任何意義。

  至於老宋家其他人,雖然詫異於這個名字,不過也沒多嘴,愛咋咋地,別說毛頭改名了,就算真的重名了,那他們也管不著,整個紅旗公社多少人重名了,放在整個縣裡,那就更數不清了。

  唯獨趙紅英忍不住嘴賤了:“底子本來就不好,一看長大了就是個丑的,還非要跟著毛頭叫,那得多醜啊!”

  這話,當然也叫袁弟來聽到了,她不敢當面回嘴,只在心裡說,男孩子要好看幹啥?聰明就行了,像毛頭那樣。

  ……

  家裡多了個小嬰兒,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雖說老宋家的院子也不算小了,可再大又能大到哪裡去?白天倒是還好,一到晚上,哪怕門窗緊閉,那哭聲還是輕而易舉的就鑽入了各人的耳朵里。

  像強子幾個大的,還依稀記得當初毛頭剛生下來的時候,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聲,難受歸難受,到底還是忍了下來。可毛頭喜寶還有臭蛋這仨小隻,直接就被弄懵了,他們完全不記得自己小時候的樣子,又因為年紀相隔不大,也不記得對方當時是咋樣的,每回夜裡扁頭一哭鬧,他們仨就猛的驚醒過來,得費好大勁兒才能睡著。

  回頭,仨小隻就湊在一起商量,探討生命的奧秘——哦不,就是研究為啥扁頭總是哭。

  毛頭說:“一定是三嬸夜裡老打他了,要是有人打我,我也一樣要哭。”

  喜寶想了想,提出了不同的建議:“三嬸看起來不像是會打人的,三叔打的吧?”

  臭蛋被哥哥姐姐拉著探討問題,可他其實壓根就沒弄懂,眼見哥哥姐姐有了不同的意見,他還知道打圓場:“一起打的吧?”

  有幸聽到這一出的宋衛國,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沒把他給摔了。結果,毛頭聽到動靜回頭一看,小眼睛裡滿滿都是鄙夷,一臉的“我爹好蠢”,扭頭繼續跟弟妹探討問題。

  宋衛國覺得他媳婦兒說的一點兒沒錯,毛頭這孩子就是欠收拾。

  然而,欠收拾的真不止毛頭一個,剛出生的扁頭就算了,人家才出生知道個啥?哪個孩子不是見天哭鬧的?真正欠收拾的,該是扁頭的爹媽。

  跟前頭兩胎一樣,袁弟來還沒出月子,就發現自己的奶水很少,少得直叫她嘆氣:“我這胎補得那麼厲害,咋奶水就沒多呢?衛民,吃啥能下奶?”

  宋衛民哪知道吃啥下奶,他已經盡了全力叫媳婦兒吃好喝好了,可這年頭物資匱乏,所謂的吃好喝好也就是吃細糧喝雞蛋水,還想咋樣?

  袁弟來倒真不是不滿足於此,而是事實擺在眼裡,她的奶水不足。喜寶那次不能當例子看,可臭蛋卻是餵了不到三個月就被迫斷奶的,這回瞅著估計應該也差不多。

  琢磨了半天,還真叫袁弟來想了個法子出來:“叫菊花買兩罐子麥乳精,成不?”

  說真的,這事兒就不是成不成的問題,作為親兄妹,哪怕關係不是那麼親近,宋衛民也認為托妹妹辦點事兒不算啥。可麥乳精這玩意兒真不便宜,欠人情可以,欠錢……

  “菊花都嫁出去了,她一定不肯花錢。”宋衛民耿直的說。

  “她是剛子的親姑姑啊!娘家親侄兒,她就這麼沒良心?那可是老宋家的根啊!”袁弟來將心比心,要是前幾年沒跟娘家鬧翻,娘家沒傷了她的心,只要她手上有錢,一定願意給娘家內侄兒置辦東西。

  可宋衛民還是搖頭,那是他親妹妹,他還能不了解?菊花跟衛軍一個德行,眼裡只有親媽,根本就沒有上頭他們這三個哥。至於老宋家的根,那又不是就扁頭一個,先頭也沒見菊花給強子大偉買麥乳精呢。

  “我不管,你自個兒去想法子,總不能叫咱們兒子喝米湯過活吧?”抿了抿嘴,袁弟來又想起一事兒,“你記得跟媽多要兩塊布,我不想讓咱們兒子穿臭蛋的舊衣裳。”

  宋衛民:……這個事兒有點兒難辦。

  事實證明,宋衛民蠢歸蠢,對於家裡人還是很了解的。趙紅英其實並不是那種重男輕女的老太太,她也疼孫子,可她更喜歡聰明的。

  兒女裡頭,她最疼宋衛軍和宋菊花;孫輩裡頭,她心尖尖上放著喜寶,然後就是毛頭了,再往後排一排,她寧可去疼春麗幾個,起碼念了那麼多年的書,也沒往家裡拎過一盞紅燈籠。至於家裡頭的那些個蠢貨,別凍著餓著就成了,疼啥啊!

  於是,答案是明擺著的,宋衛民碰了壁。

  別說麥乳精了,連一塊布頭都沒要到,趙紅英才不想慣著,為啥不能穿舊衣裳?不穿拉倒,她倒是要看看,袁弟來會不會把扁頭一直光著身子。

  得了壞消息的袁弟來又是一通哭,直接把原本不多的奶水,給哭得更少了。

  不得已,宋衛民只得再度想法子。

  親媽不支持,那就只能跟別人借了,想起先前大哥提過的,有困難去找大哥,宋衛民果斷的尋上了宋衛國。

  聽完了來意的宋衛國大開眼界:“麥乳精?新布料?”臭蛋也許根本不是燒傻的,是隨了親爹吧?

  “對對,大哥你能借我一些錢嗎?”宋衛民一臉的期待。

  可惜,宋衛國也不想慣著他:“你知道麥乳精要多少錢嗎?喏,前頭趙建設他媳婦兒生了,再往前曾校長他媳婦兒春耕那會兒不也生了嗎?他們都想法子買了罐麥乳精來,一罐,五塊錢!就這個,也不是你想到買就買的,得到處托人。”

  見蠢弟弟還等著自己,宋衛國一臉的無奈:“我,當個生產隊幹部,一個月津貼是八毛六分錢,我得至少攢上半年才能攢夠一罐子麥乳精的錢。再說一罐子能吃多久?我還替你養著臭蛋呢!”

  宋衛民很是失望,他聽出來了,大哥這意思是不借。

  不過仔細想想也對,五塊錢真不是個小數目了,宋衛民算術就沒好過,可一想到半年的津貼才夠買一罐子,的確是太貴了。轉念一想,他好像記得,衛軍的津貼有好幾十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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