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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不住在府中?”太夫人當年是知道些風聲的,蓋因恭順公主當年舊事鬧得不小,然而此時聽著沈國公的話,心中忍不住猜疑了起來。

  莫非……

  “府裡頭人多,國公爺心疼我,不叫我住在府里,免得見了不愛見的人,生了氣身子不慡利。”恭順公主嬌媚的眼睛如水波一樣蕩漾開來,有些心虛地看了看竟然知道了自己小算盤卻沒有反對的沈國公,頭一次覺得這廝竟然還算是個好人,之後見太夫人目露異樣,冷哼了一聲,到底知道維護這夫君的,之後不過是撫了撫頭上的宮花兒,在太夫人發青的臉色里慢慢地說道,“至於我的阿秀與嘉哥兒,自然跟我住。”

  “那你豈不是無人服侍?”長子夫妻看起來蠻和諧,太夫人忍不住失望地對沈國公問道。

  “這就不必姨母操心。”沈國公煩死了。況既然今日進京,只怕明日就要陛見,沒有什麼心思來與太夫人勾心鬥角,只掃視了一圈兒,這才冷著臉繼續說道,“家中有幾個女孩兒,今日公主與阿秀累了,就不必再見進來拜見,日後再說。”

  見太夫人一怔,沈國公便低頭繼續說道,“至於旁的,待我見過陛下,再來好好分說。”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他的目光就危險了幾分,顯然是想要好好兒收拾收拾上杆子與皇子玩耍作死的三老爺了。

  三老爺在一旁還在為自家分家銀子落在毒婦手中嘆氣呢,一點兒都沒有想到自己的悲慘。

  “她們姐妹此時不見,日後再特意來見,反倒叫她們姐妹之間生出芥蒂來。”太夫人不管二房丫頭怎麼死,只是三老爺還有一嫡女正是花期,生得花容月貌名滿京中,就連宮裡的娘娘都知道她的,為了這個女孩兒能在沈國公面前露露臉,太夫人還是強打精神笑道,“說什麼拜見呢?姐妹之間說這些虛禮,竟反倒……”

  “阿秀正經的郡主,難道不配這一聲拜見?”恭順公主冷笑了一聲。

  太夫人是真不願意看見恭順公主那張傾國傾城的妖精臉,強笑了一聲,目視明秀,希望她“識大體”。

  榮華郡主向來識大體,見太夫人對自己露出了期盼的目光,她偏頭想了想,回了一個格外親近的笑容,之後羞澀地低頭,表示自己沒看明白。

  原來還是個糙包美人!

  太夫人氣壞了,也鬆了一口氣。

  明秀乃是沈國公唯一的嫡女,身份貴重,單憑身份就壓過了她的親孫女兒。若還機靈些,那宮裡只怕眼裡就只有她了。如今蠢些,正好叫自己的孫女兒現出來,日後更能有個好人家。

  “罷了,都聽公主的罷。”太夫人覺得還是個蠢貨拿捏起來更叫人省心的,目光一轉,帶著幾分深意地望向了一旁的慕容南。

  平王世子也是個極好的聯姻對象,太夫人並不願意沈明秀得了這麼一個好姻緣,如今想著這麼個糙包美人,只怕是不能入慕容南的眼的,越發歡喜了起來,已經垂著頭想到了一個極好的人選,卻只留在心中。正在心中反覆思忖,就聽見沈國公突然問道,“二妹怎麼不見?”

  他既然已經回府,按理說平王妃與安固侯夫人都應該回府才是正理,平王妃老蚌生珠正高齡有孕呢,不好輕動,然而安固侯夫人卻並未前來,可見態度。

  太夫人自然知道安固侯夫人將三個妖精送給親哥,反倒便宜了安固侯的軼事,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卻只是臉色擔憂地說道,“她只怕又吃了委屈了。”

  這說的就是沈國公給親妹妹吃委屈了,沈國公巋然不動,眯了眯眼,轉頭與明秀微微頷首。

  明秀急忙扶著母親起身,這才與太夫人有些羞澀地說道,“母親累了,咱們先回府里收拾收拾,回頭再給老太太面前說笑。”

  慕容南看著這表妹好溫柔的模樣,竟忍不住轉頭噗嗤笑了一聲,之後急忙拿修長的手指掩住了嘴。

  恭順公主累了,自然是無人敢阻攔的,眾人急忙恭送,直到走到了外頭,恭順公主意氣風發,正要上車,卻叫明秀扯了扯袖子。

  “怎麼了?”見遠遠的一個高大的英武青年大步而來,正是自己的長子沈明程,恭順公主突然覺得有什麼不會叫自己開心的事兒發生了,又見閨女眼睛裡閃著狡黠的光,正覺得這其中有鬼,就見完全不與自己相似,然高高大大其實也很可靠的沈明程恭敬地走到了自己的身邊,轉身解下了身上的披風給自己披上。

  這兒子倒還是個孝子。

  恭順公主裹在兒子暖呼呼的披風裡,哼哼唧唧地想著。

  “我接母親回府。”沈明程將手裡一個白玉暖爐塞進妹妹的手裡,護著得意的恭順公主走到了國公府外,在母親尋宮車的目光里指著隔壁恭敬地說道,“都拾掇好了,母親累了,就先歇著,旁的都不必母親煩心。”

  恭順公主震驚的目光里,“恭順公主府”五個大字,在雪天的日光下灼灼生輝!

  榮華郡主看著自家親娘那氣鼓鼓胖了一圈兒的臉與恨不能撓牆卻偏偏得在自己與弟弟面前裝做欣慰快樂“終於一家團聚”的憋屈模樣,突然覺得,看著母親變臉,原來也蠻有趣。

  第13章

  “狼崽子!”恭順公主翻滾在柔軟的錦被裡,氣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因太過震撼恍恍惚惚的,恭順公主很輕鬆就被沈明程給接進了公主府,正要掀桌就想到閨女幼子都看著自己呢,急忙努力繃住了贊了長子兩聲表示自己很滿意,又明秀與明嘉都很對兄長在公主府中的打理好奇極了,開開心心地去了,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努力咬被角兒!

  她又不是個傻子,自然知道自己搬了家有誰在這裡頭興風作浪。氣得眼睛發黑,恭順公主忍不住轉頭喝問道,“他呢?!”

  這個“他”自然不是美其名曰帶著弟弟妹妹們欣賞公主府的沈明程,而是jian猾的沈國公了。

  “國公爺說了,今日還有要事辦,回頭就來與公主請安。”沈國公急著抽弟弟去了,那還不得濺一身血呀,自然不好往公主面前來。

  “來了不許他進門!”恭順公主咬著牙厲聲道。

  “瞧您說的。”今日服侍恭順公主的自然是陳嬤嬤,此時聽了這個,想到明秀臨走前的吩咐,便忍不住笑著說道,“國公爺著緊公主,您不叫進門,那還不得跟在塞外似的在門外立一宿?這天寒地凍大雪紛飛的,若凍病了國公爺,您不心疼?”

  塞外的時候沈國公曾受了一次重傷,幾近瀕死,恭順公主什麼悲傷春秋都忘了,在床前昏昏沉沉地守了沈國公半個月,親給換藥擦身累的半死,卻在沈國公醒轉之後仰著頭走了。

  若說不在意,那是唬人,偏恭順公主說什麼都不承認的,非要擰著來。

  “國公爺這身子骨兒看著強健,只是人也不年輕了。”陳嬤嬤睜眼說瞎話,拒絕承認沈國公正當壯年,唉聲嘆息地說道,“不知得吃多少苦痛。”

  “他病了,幾個孩子又心疼了。”恭順公主抿了抿嘴角,看著屋裡頭柔軟的紗帳,簇新的紫檀木大床,都是自己喜歡的樣式,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卻只是哼道,“叫他進門,我要好好兒質問他!”說完了這個,又問可將回禮與與自己告辭的慕容南,見陳嬤嬤都應了,她這才歪倒在了榻上,清媚婉轉的目光里透出了幾分怔忡,許久之後,輕聲問道,“宮裡頭可有信兒了?”

  “皇后娘娘知道咱們進京,這前腳咱們才回公主府,後腳娘娘的懿旨就來了。”陳嬤嬤急忙說道,“請您明日就往宮裡去呢。”

  “當年,也只有她為我說了幾句公道話。”恭順公主的目光溫柔了起來,仿佛想到了當年失魂落魄,如同喪家之犬無依無靠的自己叫人欺負得要去死的時候,那個端莊雍容的女人拼著叫皇帝厭惡呵斥也護著自己,叫自己有了一點點的喘息餘地。

  想到了那些恩情,恭順公主眼眶紅了,回頭將頭埋進了一路跟著自己,什麼都知道的陳嬤嬤的懷裡,喃喃地說道,“我真不想回京見這些噁心的人!”

  “如今有國公爺護著您,誰敢作踐您呢?”陳嬤嬤拍著懷裡纖弱的身子,想到恭順公主當年如驚弓之鳥,眼眶也忍不住紅了。

  “他是個好人,我,我不能用虛情假意來待他,做不出假裝的溫順來。”她其實也能與沈國公舉案齊眉,可是……

  “國公爺都知道。”陳嬤嬤心裡嘆氣,將美目含淚,無端生出了十分可憐的恭順公主勸住,這才輕聲說道,“只是公主您心裡記掛的,是當年的情意,還是當日的恥辱?”

  這話憑陳嬤嬤的水準,自然是問不出的,本就是沈明秀的手筆。只是恭順公主心中煩亂,卻並未聽出異樣,只是聽到了這些竟是在心中猛地一怔如同炸雷一樣炸開,仿佛痴了一樣呆呆地看住了對面的紅漆窗子。

  她心裡過不去的坎兒,究竟是情分,還是不過是因自己丟了臉沒有得到,因此方才念念不忘?

  這個問題恭順公主心中反覆,竟不能決斷,只是默默地從陳嬤嬤的懷裡退出來,縮進了錦被裡不說話了。

  恭順公主叫明秀叫破了心事心神俱動,此時的榮華郡主正跟一個小姑娘一樣立在屋裡,看著整理得十分精緻的屋子,回頭對著坐在自己身邊的羅遙一笑。

  “表姐屋裡沒有那西洋船,卻有兩把好鋒利的彎刀,大哥哥也是費心了。”沈明程兄弟倆一起往前頭看馬去了,明秀見羅遙大馬金刀地坐著,有些鋒利的眼角掃過了自己並不奢華的屋子,之後看著自己的目光帶著幾分不認同,急忙討好地拱在自家表姐的身邊小聲兒說道,“我不喜歡太過奢侈華麗,雖綾羅堆兒里繁華好看,卻叫人心裡透不過氣來。”見羅遙微微搖頭,她便笑道,“況也並不樸素,只那藩國進上的西洋船,誰家有呢?”

  “我瞧著連老太太身邊的丫頭都花枝招展,你是公府嫡女,竟都沒有那樣華麗。”羅遙是沈國公庶妹所出,那在太夫人眼裡就相當沒有這麼個人似的,一直都沒有理睬,然而羅遙生於軍中,素來對這些無感,也懶得與內幃女眷計較,不過卻看不順眼太夫人冷落了明秀,此時摸了摸表妹光滑的小臉兒,羅遙沉默了一會兒,也覺得什麼都往頭上戴有點兒暴發戶兒的意思。

  “算了。”羅遙覺得還是清凌凌乾乾淨淨的明秀好些,撇了撇嘴說道。

  此時外頭有往明秀面前送來的東西,待聽說這是二老爺與自己的,裡頭竟還想到有羅遙的那一份兒,明秀就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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