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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國公緩緩點頭,眉頭皺起來了。

  他簡短就將安固侯夫人的事兒說了,餘下就在細細地觀察慕容寧的神色,見他並沒有露出鄙夷等等,也不見對明秀的疏遠,心中一松,又笑自己多心,說了自家妹妹的話,這才與慕容寧繼續說道,“只是這鬧得不像,王爺不必跟著去,叫人看著未免多事。”慕容寧若出現在沈國公的身邊一起湊熱鬧,這京中得怎麼說呢?雖然覺得四皇子就是自己的女婿,只是到底還未定親,沈國公不想叫人生出對明秀的非議。

  慕容寧也知道這個道理,眼珠子一轉,乖巧地點頭,將手上的東西叫人送到國公府,自己對沈國公作揖後,徑直去了。

  見他走了,沈國公這才帶著明秀往安固侯夫人處去。

  父女倆加上為了護著明秀一同過來的羅遙到了安固侯府,就見屋裡人聲鼎沸,不知多少的太醫一頭汗地進進出出,一旁一臉呆滯的王年扶著臉色有些白的明華坐在外頭的石凳上。他本是無拘無束的性子,然而遇上這樣的大事,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另有平王夫妻也立在院中,平王妃臉上滿臉都是眼淚,搖搖欲墜地扶著臉色冷硬的平王淚如雨下,喃喃地說道,“怎會突然如此!”

  她雖然很討厭妹妹,可是一母同胞不是都要彼此體諒?如今只覺得痛心。

  安固侯夫人前兩天還與她吵架,不知好歹的樣子叫人恨不能再也不見這個妹妹了,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誰還會記得這些齟齬呢?

  “怎樣了?”沈國公大步過來,與王年問道。

  “舅舅。”王年見沈國公竟親自過來,目中就露出了感激之色,看了看裡頭正忙乎的人,面上已經現出了難以言表的疲憊,低聲說道,“太醫說瞧著不好,說是刺破了內腑血流得太多了些。”他頓了頓,便嘆氣道,“雖然是八妹妹的錯,只是我與舅舅說句良心話,母親也並不無辜。”

  誰會甘心被指使這樣命運呢?況安固侯夫人那些話王年也聽見了些,叫他自己說,誰要把自己嫁給窮苦的老頭子毀了這一輩子,他也得捅那人幾刀!

  “你是怎麼打算的?”家王年沉默,沈國公淡淡地說道。

  “八妹妹到底傷了母親,雖然其情可憫,到底是錯處,我身為母親的兒子,不敢以德報怨。”王年不是聖母,覺得安固侯夫人做錯了就大度地原諒自己的庶妹,誰沒有個偏心的時候呢?他頓了頓,便忍著心中的難受低聲說道,“只是……到底是……就逐出家門,以後生死,隨她去吧。”他不想報復這個庶妹,可是也不想叫她好過,就如此,也就完了,至於沒了家族的庇護這庶妹怎麼過,他真的不想管了。

  這麼烈的性子也是因平日裡得寵,不將安固侯夫人放在眼裡的緣故,既如此,好好兒過沒有家族庇護的日子罷。

  他不知道這樣的處置是對是錯,可是他覺得這是他的決斷。

  “你是嫡子,原就該你來處置。”沈國公並無不可,淡淡地說道。

  都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安固侯夫人也是將人逼迫到了絕望,日後旁人也該引以為戒。

  王年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我進去瞧瞧姑母?”明秀低聲問道。

  裡頭不好叫男子進去,不如叫她一個小輩進去瞧瞧。

  沈國公恐她見了血污吃驚,然而見羅遙立在明秀的身後,便點了點頭。

  明秀這才與羅遙一同往裡頭去了,進去了就聞到了一股子厚重的血氣,之後就見本該寬闊的大屋子裡頭人人穿梭,一個角落,那個庶女見目光呆滯地跌坐在地上,手上還握著那把袖刀,她看了一眼就往裡去,走到半路,卻見眼前一閃,那庶女斜刺里衝過來,叫羅遙眼疾手快地踢到一旁,伏在地上轉頭含著眼淚與詫異的明秀問道,“你信不信,這刀,我本是為自己預備的?!”

  “表哥想過你的處置,不會叫你給姑母抵命。”見這姑娘目光赤紅,明秀到底與安固侯夫人關係尋常,也不大再意安固侯夫人,溫聲說道,“只是你也得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我只想著,若太太逼我,我索性一刀子抹死自己也就完了!”這丫頭卻目光散亂,仿佛沒有聽見明秀的話,喃喃地說道,“憑什麼我清清白白的,倒叫人作踐!”

  “你……”

  明秀才上前幾步,卻見那女孩兒往後退去,之後看著手中的袖刀怔怔了一會兒,哭道,“如今,我還有什麼意思?!”她竟真的是一個極剛烈的性子,反手就要給自己抹了脖子,羅遙眼疾手快飛出一腳將那袖刀給踢開,冷冷地看了這個要死要活的女孩兒一眼,冷冷地說道,“要死,不要死在我們面前!”見那女孩兒呆呆地看了自己一會兒,突然哭著沖了出去,這才冷哼道,“她打著好算盤!若死在你面前,只怕你就要覺得她可憐。”

  “我都不認識她,怎麼可憐她呢?”明秀暗嘆了一聲,見並沒有人故意阻攔那女孩兒,便轉回頭去看床上生死不知的安固侯夫人,見她面上慘白,一床的鮮血,心中就搖了搖頭,問了太醫幾句話,避到了一旁方才與羅遙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本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姑母成了這樣兒,我竟不覺得難過,也不覺得在看見那庶女的時候想要給她報個仇。”安固侯夫人這些年雖然從未成功,然而到底心術不好,叫明秀同請她,實在天方夜譚。

  她不過是瞧著沈國公的面來看望,別的真心沒有。

  沒有幸災樂禍,已經是極致了。

  “別在意這個。”羅遙對安固侯夫人也沒有什麼情分,此時很無所謂地說道。

  她可是下賤種子,沒給這姨母補幾刀,已經是看在王年的情分了。

  明秀見此,心中只覺得被表姐排解了,雖然不好此時露出笑容,面上卻一松,又與太醫詢問了幾句,就出來回復沈國公。

  一出屋子,明秀就傻眼了。

  一個一臉酒色的中年男子,叫沈國公一腳就踹到了地上,之後縮成了一團。

  “她死了,你給陪葬。”平王在一旁與驚恐的安固侯淡淡地說道。

  第122章

  安固侯已經嚇得縮成一團,真的很擔心叫平王給一刀送去與安固侯夫人為伴。

  “我,我……”他本不願意回來,安固侯夫人與他多年夫妻不睦,本就是恩斷義絕,叫他自己說,死了才好呢。

  可是這些話都不能說,說了就是一個死,安固侯腦子不大靈光,然而這些道理卻是明白的。

  早年沈國公與平王為安固侯夫人出頭打得他差點兒不能人道的事兒,都還在眼前呢。

  沈國公冷眼看著,眯了眯眼,並沒有多說什麼。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那一腳已經踹碎了安固侯的內腑,不會立時斃命卻已經存了隱患,只要安固侯捨不得修身養性,繼續跟女人尋歡作樂,不出半年就等死在女人的身上。

  既然這小子願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那沈國公就成全他!

  若不是不好大咧咧地要了勛貴的命,沈國公現在就想宰了這個混帳!

  不是他左一個女人右一個庶女的出來,安固侯夫人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安固侯見沈國公不動,平王也不再說些什麼,心裡暗罵了一聲冷哼了一下,卻不敢在沈國公面前露出什麼。又見王年對自己竟看都不看,暗罵了一聲逆子猖狂,卻只是往角落裡縮了縮不叫人看見自己,聽著安固侯夫人房中的動靜。

  及到了一會兒,見明秀帶著羅遙出來,在沈國公面前微微搖頭,安固侯心中就一樂,恐叫人看出什麼縮著脖子當透明人,自己就已經開始想續弦的事兒了。

  續弦麼,這一回,他一定得尋一個家世不好,不敢往自己身上上拳頭的!

  溫柔美貌都是次一等,家裡沒有兄弟姐夫妹夫的,才是首選!

  不然再有沈國公這樣的娘家人,豈不是害人麼。

  自覺被害了一生的安固侯心中如何就不必說了,平王妃已經一個踉蹌!

  再有齟齬,那也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

  “失血過多,太醫說不大好,姑母要不要也進去看看?”明秀急忙扶住了她,低聲說道。

  “早知道,早知道何必要嫁給這樣的人!”安固侯夫人千般不是,如今挨了刀也是私心作祟並不無辜,然而做親姐姐的不會想到這些都是妹妹的錯,拉著明秀低聲流淚說道,“都是老太太害人!若不是她,你二姑母怎會落到這個地步!”

  若妹妹當年嫁給的是沈國公給相看回來的男子,若沒有聽太夫人的攛掇非要嫁給安固侯,她的妹妹或許日子未必多好,可也不會是眼前的結局。

  明秀心裡覺得安固侯夫人的性子上來,想捅她的不是一個兩個,未必能得好兒,至少卻掩住不說。

  到了這個時候若還說出這樣的話,到底沒有良心。

  “我進去瞧瞧罷。”平王妃心中已經恨上了太夫人與安固侯,卻也知無力迴轉,見明華都起身跟在自己的身邊,嘆了一聲,一邊走一邊與身邊的王年嘆道,“年哥兒可記住了?日後記得要出息給你母親爭臉,記住自己的仇人!”見王年一臉是淚束手應了,平王妃遺憾地看著明華的小腹低聲說道,“可憐了這個孩子,竟叫他的祖母來不及看他一眼了。”這都是遺憾,如今卻什麼都顧不得了。

  明秀與明華對視了一眼,彼此露出了哀容。

  別管真心假意的,看著都挺孝順。

  待進了屋子,那幾個太醫就更焦急了,匆匆施針又灌了安固侯夫人好大的一碗藥,見安固侯夫人臉上帶了血色,方才給平王妃請安。

  明秀看了一眼,見這有些迴光返照的意思,不由退後了些,給平王妃讓道。

  平王妃已經快步到了床邊,拉住了安固侯夫人的手,見她雙手微微顫抖了一會兒緩緩張開了眼睛,然而那雙眼睛完全沒有神采,頓時淚如雨下、“你……”她哽咽地喚了一聲。

  安固侯夫人眼前發黑,竟不知眼下如何,只覺得渾身都疼輕飄飄的厲害,又見平王妃在自己面前哭,滿心覺得晦氣,只是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話來,頓時大怒,反手一扣平王妃的手,怒目而視,又見明秀與羅遙都斂目立在平王妃的身後,只覺得這些下賤種子與妖精都來看自己的笑話,還是自己的姐姐帶頭兒,心中一股子火氣出來,突然掙命一樣地罵道,“賤人!”

  她罵出了這一句話,竟仿佛全身力氣都沒有了,跌回了錦被之中,再也沒有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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