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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其實,早就知道我與世子的事,對麼?”她還是一副說一句話就要喘一口氣的柔弱樣子,緩緩坐在太夫人的身邊悠然地說道,“這府里,有什麼能瞞過您呢?我屋裡的大丫頭紅珠不就是您調教出來的麼?”見太夫人目中一縮,方芷蘭雖然不知道這老太太與自家祖母的舊事,然而卻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待自己好,可是心裡卻還存著對自己的防備,心中雖不解,只是到底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掩唇一笑,風姿無限。

  “您賞了我那麼多的粉彩花瓶兒是為了什麼?數珠上的脂粉是怎麼回事?”她笑吟吟地問道。

  太夫人聽到這裡已經唬得渾身亂抖,驚恐地看著這個本該一無所知的丫頭。

  她沒想到只知道風花雪月的方芷蘭竟然其實這樣精明。

  是,她早就知道這死丫頭背叛了明珠勾搭了閔王世子,可是恐明珠知道之後與閔王世子生隙因此悶不吭聲,也不肯將此事當眾挑明便宜了這個死丫頭得著名分,因此賜下了會叫人不好有孕的花瓶與在毒藥之中侵了很多天的名貴數珠,好叫方芷蘭將那數珠攏在手上。

  那數珠上的毒藥順著皮膚慢慢兒地過到方芷蘭的身體裡,叫她死的不明不白也就罷了。反正這丫頭總是身子骨不好,見風就倒的,一病死了誰也只會嘆一聲紅顏薄命。

  她這麼做,都是為了明珠的一生呀!

  可是她怎麼知道的?那數珠兒呢?!

  太夫人看著方芷蘭就跟看美人蛇差不多了,毛骨悚然。

  “好叫老太太知道,我與表妹姐妹情深,有了好東西自然自己不敢戴,贈與表妹,才是我的一片心呢。”方芷蘭柔聲說道。

  太夫人急得嗓子裡發出了一生嘶吼,就要往方芷蘭的身上撲!

  她要撕了這丫頭這身衣裳!

  “您就老實呆著罷!”方芷蘭本是最有心機的人,不然不會入了國公府悠然地過了這麼多年。雖然因想要嫁給平王世子總是與沈明秀有許多的衝撞,然而自己卻並未吃虧,總是叫別人倒霉為自己張目,如今見太夫人已經是強弩之末,她微微一笑,柔弱的眉目越發地軟和了起來,用纖弱的聲音羞澀地說道,“您還為表妹張羅什麼呢?您這樣擔心表妹,可是您不知道,她可是您如今這樣兒的罪魁禍首。”

  仿佛是怕太夫人不明白,方芷蘭便含笑說道,“我說有種毒藥給老太太吃了就能多活幾天,叫她不必守孝能順利地嫁入閔王府,只是這藥藥性猛老太太得多吃些苦頭。老太太猜猜,表妹怎麼選?”

  不必猜,只看眼下,就已經知道結果了。

  太夫人撲到一半兒無力地摔在錦被上,看著方芷蘭如同看著惡鬼!

  “老太太什麼都明白,也該理解表妹。也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呢。”方芷蘭對太夫人無話可說,她雖然叫太夫人養了許多年,然而卻不得不屈居沈明珠之下小意奉承著,這些年的日子過得也苦過了,竟對太夫人一家完全沒有感激之心,反而覺得眼前十分得意,有一種自己終於翻身可以踩在這些曾經怠慢過自己的人頭上的猖狂,起身穩穩地說道,“這麼久了,也沒見老爺太太常來瞧瞧您,您這日子,嘖嘖……”

  她得了沈家的恩惠又如何?就算得了,那也是她們自願給的!

  太夫人已經想明白了一切,想到自己最心愛的孫女竟然這樣作踐自己,眼裡就滾出了淚水來。

  見她嗚嗚地哭了,滿頭白髮都散在錦被上,方芷蘭只罵了一聲晦氣,走出房間也不在意的,恢復了一貫的嬌弱柔媚,迎著匆匆趕來的慕容敬羞怯地一笑,將自己的手搭在了這個男人的手中。

  “世子!”沈明珠衝出來,眼裡全是眼淚地喚了一聲。

  方芷蘭扶額嚶地一聲,臉上露出了十分的蒼白無力,靠在了慕容敬的懷裡嬌喘起來。

  “你身子骨兒弱,這今日太折騰你了。”慕容敬哪裡還管沈明珠對自己流淚呢,急忙扶住了懷裡這個離了自己就不能活的女人,憐惜地說道,“與太夫人磕頭去了?”

  “老太太養了我一場,我怎能不告而別呢?”方芷蘭柔柔地說道。

  “你的心就是這樣良善。”慕容敬憐愛地看著她,之後也不顧沈明珠的阻攔,扶著裊裊而行的方芷蘭徑直走了。

  沈明珠追出了很久,見慕容敬頭也不回,失聲痛哭,然而哭過之後,心裡卻生出了更多的恐慌。

  她只怕慕容敬現在不想娶她了!

  沈明珠哭了一場,卻不肯去見引狼入室的太夫人,心裡揣著怨恨瞪了太夫人處守在外頭的丫頭們一眼,頓足走了。

  明秀並不知道沈家三房這一晚上這樣熱鬧,只是聽說閔王世子大張旗鼓地收了一個妾進門,規格與娶妻差不多,想來是心愛的。

  知道這是方芷蘭也就罷了,明秀對這些並沒有什麼興趣,與恭順公主看完了嫁妝就開始等待自己的親事。

  此時前朝龐閣老舞弊案越演越烈,龐閣老在天牢撐不住,已經吐出了許多從前的舊案,大理寺歡喜得不能自已,越發地審了起來。

  明秀只知道仿佛榮王正在朝中上躥下跳地想要撈他,然而這一次,卻沒有說服皇帝。

  皇帝這性子現在越來越古怪,從前看龐家順眼的時候千般維護,然而眼下卻又不肯管了,看著如今的龐閣老,明秀下意識地就想到了另一個。

  永樂公主。

  永樂公主得寵的時候何其風光,然而一朝失寵就再也沒法翻身,從此敗落,且叫從前得罪過的報復起來,更添淒涼。

  這位帝王仿佛很喜歡將人捧得高高兒,然而再重重地摔下去,看著人摔得粉身碎骨。

  心裡對皇帝越發警惕,明秀想到深受皇恩的沈國公,就覺得心裡發慌,恐父親也淪落到那樣的地步。

  沈國公得寵的時候,皇帝甚至都在他面前妥協,可是若真有一日皇帝不肯妥協了呢?

  “我與他們不同。”沈國公正在書房看著手上的幾張信紙,見明秀匆匆地到了自己面前,臉上還帶著緊張,又聽了閨女這些慌張的話,木然的臉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招了明秀到自己身邊坐下,摸著這個已經長大了的孩子的柔軟的頭髮溫和地說道,“他們仰仗的,只是帝寵。而我的帝寵,仰仗的是我自己手中的兵權。他一日要用我,一日不得不依靠我,就不敢送我去死。”

  “若他不肯用父親了呢?”明秀聽了有些放心,卻還是遲疑地問道。

  “他不肯用,我就尋一個肯用我的人。”沈國公慢慢地說道。

  這話中真是意味深長,明秀呆了呆,看向沈國公的眼神充滿了驚異。

  “我不會先辜負他,可他若是想要坑我……”沈國公臉色一冷,淡淡地說道,“他就得知道厲害!”

  他很早之前,甚至比旁人更早就知道皇帝是個王八蛋,那心裡就沒有別人只有自己的王八玩意兒。只是到底混得熟,國公爺也懶得計較一二小事。可若是這傢伙真的坑到了他的頭上,沈國公也不在乎換一個皇帝來效忠,總不能跟淮陽侯一家似的,淪落到落魄的境地是不是?

  他還有老婆孩子要養活呢,可不能叫人害了去。

  “有父親,有你兄弟在,你就永遠都有靠山。”沈國公看著即將出嫁的女兒溫聲道,“安王如今還好,你就好好兒待他。若他有一日不好了,只管隨意處置,不必擔心別的。”見明秀紅著臉點了頭,他便將手上的信紙往桌上一扔哼了一聲方才說道,“這小子jian猾,只是到底為人赤誠,我覺得人品尚可,竟也放心。”他沉默了一回,見明秀的目光落在信紙上,便將信紙給反扣在了桌上。

  “那是……”明秀仿佛看見了“太夫人”等字樣兒。

  “沒事。”沈國公可不想叫三房那點子污穢的做法叫閨女髒了眼睛,斂目將手放在雙膝上淡淡地說道。

  明秀見了這個,就心裡知道只怕這裡頭有事兒,只是到底不大與自己相關,因此也並未在意。

  她正要與沈國公再說幾句話,就見外頭一個丫頭垂頭走過來,福了福方才躬身說道,“公主請國公回房。”

  這話說出來,沈國公的臉默默地扭曲了。

  明秀看著親爹的臉色頓時就笑了,見他糾結得不行,急忙又從書架子上取了一本兒已經泛起了毛邊兒的詩經來放在了沈國公的手裡,笑嘻嘻地說道,“原來又到了這時候,是我的不是,父親去忙著母親去,不必理會我。”她起身,轉頭見沈國公默默地收好了詩經起身走了,便追出去跟在父親的身邊兒笑著說道,“母親最愛‘宛在水中央’那句了,您若念念,母親一準兒歡喜!”

  說了,榮華郡主覷見了自家親爹要吐血的臉,恐被罰站,轉身就跑了。

  因有愛女提醒,國公將公主服侍得很好,紅光滿面的,一時對閨女就要嫁人也有些放開了的意思,雖然還不許慕容寧進門,然而卻和氣了許多。

  三個月一晃而過,雖然天氣寒冷了起來,然而明秀的心裡卻是熱的。

  這一日正是出嫁之日,國公府裡頭張燈結彩喧囂不已,明秀透過自己的閨房就見外頭到處都是喜慶的大紅色,來來往往的丫頭臉上都帶著歡喜的笑容。她的心情突然有些緊張,不由抓住了陪在自己身邊的兩個丫頭的手,由著她們笑吟吟地給自己打扮。就見那銀鏡之中淡淡地映照出了一個女孩兒的紅潤嬌俏的臉來,仿佛是喜笑顏開,仿佛是快活,竟比之前看起來更美麗了許多。

  她的身上穿著的是皇后從宮裡賜下的嫁衣,上頭一頭鳳凰繞著長長的火紅的衣擺蔓延到了她的衣襟處,仿佛活了一樣。

  平日裡明秀不喜歡往頭上插戴太多的首飾,只覺得頭上墜的慌,然而今日她的頭上卻帶著全套的頭面,一隻金光璀璨的鳳凰臥在她高高梳起的發間,鳳尾垂落,一隻紅寶從鳳凰的口中吐出來垂在她的眉間,搖曳之中襯著晃動搖曳的紅燭的燈火,那銀鏡之中的女子雙眸都瀲灩生輝。鸚哥兒小心翼翼地將一副火紅的珠簾戴在了她的頭上,水晶串成的珠簾在明秀的眼前晃動,仿佛人影都模糊了起來。

  “郡主今日真好看。”明秀已經絞了臉,臉上越發細膩白皙,透著從前不同的美麗。

  明秀只是笑笑,目光往外頭看去。

  恭順公主帶著二太太與明靜明真一同過來,見了明秀今日格外明艷,恭順公主的眼眶就紅了。

  “這是三妹妹的大喜,伯娘可不好掉眼淚珠子,叫三妹妹心裡不安呢。”明靜急忙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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