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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雙成感覺心裡發秫,渾身上下冒著涼氣,她咧著嘴撫了撫手臂,又繼續推斷:子櫻是楚軒生母,今年至少四十,可她駐顏有術,看起來是二十出頭艷麗無比,即使喜歡秋葉,依年齡來猜也不大可能,那麼僅有一點,就是為了要挾他,可是怎麼要挾呢?

  冷雙成頭疼欲裂,卻聽得南景麒朗聲笑語:“雙成,我瞧這屋子有些古怪。我們荊湘位於五行之下,青山綠水繞良田,每當月光照she在水面上,總反she出兩層倒影……”

  冷雙成有所觸動,似懂非懂地看著南景麒。“小童怕是錯了,這屋子裡景象不是他頭頂上有個鏡子,而是折she出的倒影。”

  冷雙成聽他說完,身軀猛地震驚,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南景麒,大聲說道:“不錯,小童看見的地方不是在我們正上方,應該是在此間密室的左高側,和剛才的水晶通道,水房子連在一起,成為一個‘品’字型……那麼我們剛才來的屋子裡肯定也有玄機,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南景麒朗聲一笑:“反正也出不去……回去裝死看看不就了得?”也不待冷雙成窘然回應,轉頭拂了童土睡穴,然後拉著她的袖子邁步走出。

  冷雙成很快就知道子櫻此舉的目的了,當她和南景麒站在到那間屋子裡商議時,聽到了一陣機杼扎扎之聲,兩人對視一眼,不容細說,默契地躍到床上躺下。

  秋葉依劍如同踏進自家庭院那般,冷漠地穿過水晶門帘,就這樣出現在子櫻面前。

  對於秋葉的俊美容貌,子櫻僅是遠遠探望,而毫無機會褻瀆觀賞,惟獨慶典那次較近距離接觸,由於場地限制,她只隱約可見一道黑色鐫刻般的背影。

  那道背影凜然而尊貴,深深地刻在子櫻雙瞳里。

  唐七的痴戀瘋狂她每日看在眼裡,楚楚的魂不守舍她也了如指掌,甚至外間傳聞、街談巷議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有人說秋葉世子十二歲初行成人禮,揚州百姓為了一睹公子天顏,萬人空巷人如cháo涌,禮畢後一致將公子推崇為天人,至此每年公子生辰,揚州必晝夜燃放煙火,以示祝賀。

  ——有人說當今聖上為了穩定公子之心,意欲將膝下最疼愛的年幼公主下嫁。公主私自見到公子容貌後,回宮之際就茶飯不思,日夜等至聘書文定來臨。

  可這些都是捕風捉影的細碎邊角,今晚生動鮮明的秋葉依劍就出現在紅袖樓紫竹閣內。

  一路自暗淡悠長的曲橋長廊走來,秋葉依劍容顏冰冷,神色如常。月光如洗,一碧萬頃地透過淡淡雲彩,灑落在他精緻深邃的五官上,朦朧氤氳出一輪瑩白光華。他冷漠自若地穿過小橋流水,穿過九曲迴廊,穿過錦繡如花的階梯,一步一步走進閣樓。

  唐五細細看了下,發覺他每個腳印之間相隔一尺七寸,不多不少,似是尺子量過一樣,心裡暗自驚心。秋葉依劍沉穩地帶著滿斛星光,披著銀月柔紗,光彩奪目地走到兩人面前。

  “放人。”他盯著子櫻,冷冷吐出兩字。

  子櫻初見秋葉,似是沉溺在驚艷絕倫的容顏中,待至抬眸看到他的目光,不由得心下一凜:難怪昨日冷雙成見到唐五陰森凌厲的雙眸,絲毫不為之所動,原來是唐五和秋葉一比,那眼光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像個孩子一般脆弱。

  子櫻微微一滯,馬上應變自如:“世子說笑了,沒喝過宴酒,自是不能這麼輕易見著人。”

  四角畫案上擺著兩盞酒,酒是清澈見底的白,味道芳香凜冽,如果放在尋常任何酒肆,絕對是美酒玉盞待價可賈,但在此時此地出現,意味著什麼在場諸位心知肚明。

  兩盞酒,一盞毒酒,一盞藥酒。喝下去就會功力盡失受人擺布,更重要的是旁邊有兩個虎視眈眈的人,一個為了美色,一個為了復仇——唐五的“大搜手”如果施加到肉身上,那滋味可想而知。

  秋葉依劍冷冷地盯著這兩盞酒,夜明珠柔和綺麗的光線勾勒出他靜默的側影。唐五一直注意著秋葉依劍手掌,提防他突然發難。

  子櫻眼珠晶瑩轉動,嬌笑一聲,拍了下手掌。

  繁花似海的大廳地板突然裂開,露出一間雪白璀璨的水晶之閣,裡面有三個美人,火紅鮮亮的程香、白衣嬌弱的阮軟、淡紫動人的楚楚。她們三人閉眸躺在三張錦榻上,靜靜地睡著了。

  秋葉依劍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拿起那杯藥酒,喝了下去,卻盯著第二杯酒不動。

  唐五發現面前少年從頭到尾都很冷漠,從他進門駐步到拾杯飲酒絕對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心下的驚疑更濃。

  唐五看了子櫻一眼,子櫻知道他的意思——秋葉喝的是藥酒,只能洗去他可能先前喝下的解藥,只要他還站著,只要他不喝下第二杯關鍵的毒酒,今天就沒人能動他。

  子櫻又是嬌笑一聲,右手一揚,掌風觸動了一朵悽美的海棠,地下水閣寂然闔起,一陣轉軸轟隆聲響過後,居然自場地正中冒出一張引人遐思的水晶軟床。

  這種銷魂大床本是在花紅之地極為常見,關鍵是床上還有兩個人。

  冷雙成頭髮微亂,靜靜平臥在左側,呼吸吐納微薄,她全身上下僅著一方白色中衣,此時正緊閉著雙眸,動也不動。旁邊還有個英俊如月的南景麒,最巧妙的是,南景麒居然微靠在冷雙成耳畔,兩人髮絲纏繞,親密並肩而臥。

  秋葉依劍斂目而視,眼中寒芒如雲凝聚,蒼白如雪的面容上幾近透明。子櫻看到他想都未想,就一字一頓地冷聲低喝:“冷——雙——成!”

  冷雙成心裡一突,強抑住內心的慌張,那冷冰冰涼颼颼的三個字差點讓她控制不住,就要翻騰起來。可她想到了水底的眾人和身畔的南景麒,嚇得更是屏氣吞聲,從發梢到指尖,一丁點都不敢顫動。

  “世子息怒。”子櫻不著痕跡地擋在軟床之前,微笑著說:“此刻這兩人還規矩得很,點了穴位睡得像孩子一樣……不過世子如果不喝了這杯酒,很不湊巧,唐五先生有一種藥,剛好可以解開南公子的睡眠,讓他燥熱難安狂性大發……”

  秋葉依劍突然盯視子櫻一眼,子櫻嚇了一跳,嬌笑漸止。

  唐五一直沒有出聲,這個時候卻慢慢地朝床幃走去。

  秋葉依劍右手一引,酒杯平平飛起,從眾人面前旋轉著掠過一道半弧,又落在他的手中,他抿著唇喝了下去。

  藥效很快就發作了,唐門的毒藥不是拿來當酒喝地那麼簡單。

  唐五仔細看著秋葉依劍蒼白的臉龐,突然出手擊了他一掌,掌風渾厚洶湧,秋葉依劍身軀受了這掌,搖晃兩下,嘴角流出了鮮血。

  “滋味如何?”唐五陰惻惻地說。

  秋葉依劍又盯住床上看了一眼,然後轉過身,居然像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冷漠地走到桌案後坐下。

  子櫻看著他旁若無人的姿勢,有些驚呆,凝神看著他面目。唐五哼了一聲,似乎對他不以為然的舉止有些驚疑不定,一時也不敢走上前去試探。

  大廳里一片靜寂,場上五人各懷心思。

  就在眾人岑寂之間,唐五又想了個方法試探秋葉依劍,他的目的很明顯,不到萬無一失,絕對不敢親身上前折磨此人。

  唐五走到水床跟前,旋轉面目看著台上之人,伸出了手。

  秋葉依劍冷漠地看著他,並沒有動。

  冷雙成生生壓抑著憤怒,眼皮微動。而身旁的南景麒好似睡著了。

  “好了。”子櫻嬌笑一聲,出語阻止了唐五的手掌,她移開細細查看秋葉面目的雙眸,轉動著說:“世子到現在都沒有動,證明真的是內力流失。”說完後,有些忌憚唐五又使混,就將轉軸撥動,放下了沉睡的兩人。

  唐五對子櫻平日素是恩寵,聽後半信半疑地走近了秋葉依劍身前,遽然伸出乾瘦的手。

  唐五出手抓住了秋葉雙肩,只聽見喀嚓兩聲,秋葉依劍的雙肩被他卸下,朝前凹凸出衣衫。子櫻驚愕大呼:“你瘋了麼……蕭先生是要他活著的……”

  唐五冷冷一笑,說道:“秋葉依劍,分筋錯骨的滋味好受麼?當年唐門七十三人全部在你手上活活疼死,我今天也要捏上你七十三掌,讓你好好地回味回味……”

  秋葉依劍臉色蒼白,一道細碎的汗流蜿蜒而下俊秀的下巴,他冷漠地盯住前面的空氣,不言不語。唐五見他如此模樣,老羞成怒,又伸出了手。

  “哥哥,住手……”一道纖細的人影撲身抱住了秋葉依劍,簇簇地抖動,仿似疼痛的是她。她轉眼瞪著唐五,語聲嘶啞:“你答應過我不傷害他的,我才給了你藥丸……”

  唐五哼了一聲,眼角瞥向子櫻,帶著一絲不屑之意:“七妹又糊塗了,別被他這副皮囊所惑……唐門裡妹妹是最厲害的使毒高手,哥哥不仰仗你還能靠誰?”

  子櫻聽了唐五含沙she影的酸話後,撲哧一笑,她和唐五廝混已久,當然知道他嫉妒成性的毛病,豈能聽不出他暗含警告之意?——原來唐五見子櫻一直細瞧著秋葉面目,心下也有些吃味,借教訓妹妹之機,提醒子櫻不要被秋葉外貌所迷惑,他所說的“仰仗”是指目前形勢而言,子櫻和他是一條船上的人,不仰仗他的武功,不能鎮住外間的埋伏。

  唐五猜對了子櫻外在的心思,卻對她隱藏於內的貪婪不曾提防,如果他知道子櫻的目的還不止如此,想必早會一掌劈了她。

  唐七雙手護住秋葉身子,秋葉依劍只冷漠地皺了皺眉,並沒有言語。細縷的汗流持續不斷地流淌下他蒼白的臉龐,再看唐七,晶瑩的淚珠也源源不斷地滲出她的眼眶,她只盯住唐五的手,仍是不肯放鬆。“哥哥,我不是被他迷惑,他從來沒有迷惑過我……你已經逼我下毒害了他的朋友,現在還想折磨他……我只知道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活……”

  唐五冷笑一聲:“妹妹少裝糊塗,你別以為我不清楚,你給他們吃的只是迷藥能控制四肢而已,並沒有加害他們的意思。且不說這人是我們的仇人,單是憑你掌握的毒藥,就可以把他控制一輩子,要方要圓不是悉聽尊便?”

  唐五緩緩轉過面目,凝視著這張在夢裡出現多次的臉,悲戚地說道:“哥哥,你不懂……這個人冷漠無情,卻能放任另一個女人離去,順從她的抉擇……從我聽到這個事情起,我就徹底愛上他了……既然他都能做到,我為什麼不放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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