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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葉依劍盯視趙勇一眼,冷漠說道:“詳細說來初一當日發生的事情。”

  趙勇連忙低頭,恭聲說道:“是,公子。”

  趙勇先是於胸中斟酌一番言辭,再細細描述了當日的初一所有的情況,在他這麼長時間言語中,他察覺公子紋絲不動地坐於海邊,直到過了許久,才聽他輕聲說了一句,輕得趙勇都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聽錯了。

  “冷雙成,你可知道我現在有多後悔?”

  儒州四海賭坊里燈火輝煌,煙霧繚繞,無論外間如何動盪不安,這棟房子裡的人都是貪圖享受,無憂無慮地賭博喝酒。

  柴進才笑眯眯地在人堆里穿插,看著眾人昏天黑地地嘶吼,臉上的紅光差不多都要流到他的口袋裡,似乎那口袋已經裝滿了數不清的銀子。

  突然,整個賭坊里的人聲都漸漸靜寂下來,就如同被潑了一盆雪水,滿屋的火熱都瞬間冷滅。他詫異地回頭看了一眼。

  秋葉依劍白衣勝雪,冷冷立於朝陽下。他出現後,整個四海都鴉雀無聲。

  大家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個天仙一般俊美的男人,看著他在艷陽高照下散發著凜凜寒氣。

  “柴進才?”大家聽到冰雕一樣的公子吐出三個字。

  柴進才眼皮猛跳,細聲細氣說了句“這尊神怎麼來了”,忙不迭地迎了上去,掃視一眼外間無軍隊包圍後,才吃力地匍匐跪拜:“糙民柴進才見過秋葉世子。”

  眾人轟然,這才七嘴八舌地議論。秋葉依劍掃過眾人面目,大家又噤聲不語,寒蟬而立。

  “帶我去看看初一住過的房子。”

  “是,世子。”

  冷雙成居住過的房子仍是那般窄小破亂,光線暗淡飛舞,一桌一床兩椅而已。

  柴進才偷偷打量一下秋葉依劍臉色,開口說道:“世子有什麼吩咐嗎?我家小姐不在儒州。”

  “柴進才。”秋葉依劍冷冷截口:“你和安頡是親生兄弟,我不信他什麼都沒對你說,你也猜得出來我來這裡是為了誰。”

  柴進才擦擦汗,道:“世子想做什麼?”

  秋葉依劍並不答話,他默默地走到桌前,伸出一指揩了下桌面:“我什麼都不想做,我就是來看看當年的初一到底是怎麼想的,她為什麼在這樣的一間屋子裡下了那麼大的決心,去拼死從我手上盜出龍紋劍。”

  秋葉依劍從四海里走出後,又靜寂無聲地去了長石街。

  暮色沉沉,清風縷縷。西方天幕中充滿了晚霞斑斕色彩,五光十色蔓延了整個天空,一層比一層逐漸深沉下去。遠山朦朧,花糙靜默,儒州落日最晚的長石街內,若虛若幻,變成了一幅淡抹均勻的山水畫。

  秋葉依劍環視四周,想起了那個傍晚,想起了那雙眼睛。

  他閉著眼睛佇立了許久,然後彎下腰,顫抖著伸出手緩緩撫上街牆上、地面上,那些一道道深淺如一的劍痕。

  如果再加上最後一個地方,武州古井台,秋葉依劍知道,他歷時一月之久,走遍了冷雙成當年足跡遍布的北塞。每經歷一處,他心裡是什麼滋味,他都牢牢記得,尤其在青山寺落腳時,他盯著那尊佛像看了半晌,釋迦牟尼篤深地與他對視,卻什麼也沒告訴他。

  臨出寺時,枯木大師攔住了他,說道:“公子,東閣先生曾向我斷言,說你一定會來這個地方,你果然來了。”

  秋葉依劍冷淡地回身目視,冷冷問道:“東閣是不是還有遺言托你轉告?”

  枯木大師雙手合什,躬身道:“公子聰慧,先生托我轉交一封書信於你,並要我告訴你一個故事。”

  秋葉依劍佇立不語。

  枯木施禮後,並不理會他的冷漠,開口說道:“東閣先生始終認為他與初一施主先前有過一面之緣,曾於漠北一帶尋找她的來歷,有一天在一處極遠的沙漠村落里發覺了一尊玉像,據東閣所言那尊玉像雕塑得栩栩如生,無人能再出其二。公子可能猜到了,那尊雕塑就是初一施主的真身大小的玉石雕刻,背面有銘文,落款是李天嘯公子名諱。”

  秋葉依劍身子震得一動,急切問道:“那封信呢?”

  枯木默默自袖囊中遞出書信,秋葉依劍抓過,抖抖索索半晌沒拆開。枯木微微嘆了口氣,指尖一划,將書信幫他裁封,再次遞給了他。

  秋葉依劍極快地瀏覽一遍,臉色雪白。信中留有東閣先生的一席話,他略略一看就知曉是解釋此意目的何在,原來東閣推斷,如果秋葉依劍能來到青山寺,就表明他已認定了初一,開始有懺悔向佛之心。

  秋葉依劍目光凝視於信尾,口中一直低聲呼喊“李天嘯”“李天嘯”,因為那裡刻錄了銘文所有內容——

  余感阿成少時多舛,而私憐之。

  至德二年,彼與父母失散,方二歲耳。狼叼而辱之,四載有餘,被發跣足不可形容。幼時未能承歡父母膝下,家門遽變,唯成倖存,遂天涯浪跡,吾始見之,時值上元年,雪,沒及膝,彼倚於門前,瑟然蜷伏。

  及長,因其仇怨奔波勞碌,後再視之,已穿北漠越溟海,微言慎行,煢煢孓立,雖騫困然矢志不移。余念其孤苦,伺機邂逅之,余其為大意,舍彼以為笑宴不遠矣,終當久想與處,誠知如此,雖萬難臨身,吾不以一日輟彼而辭也。

  苟得聞而今之變,未曾寬待於其,是以天涯地角永世相離,余甚悲泣之,唏噓嗟嘆亦不復深言。

  作者有話要說:四木打滾……滾來滾去……請親們支持我,不要催我寫兩人見面……我必須把情節展現完,鋪墊完才行啊……

  關於宇文小白:為情吃了這麼大苦,後半生我一定會給她無憂無慮的生活,白痴很好,可以不考慮這麼多責任。

  吳算諧音“誤算”,我老早就想好他的名字的原因。

  銘文解釋:我感念雙成小時候命運多磨難,私下裡很憐愛她。

  至德二年的時候,她和父母失散,才兩歲。狼王叼走了她將她養大,過了四年後,披散著頭髮赤著腳不能用言語形容她的野性。童年時不能承歡父母膝下,家門遭受巨大變故,惟獨她倖存了,於是浪跡天涯逃亡,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剛好是上元那年,下著大雪,雪湮沒了她的膝蓋,她抖抖瑟瑟地倚靠在門樓下,蜷縮著身子。

  等到她長大後,因為她的家仇她開始奔波勞碌,等我再次看見她的時候,她已經穿過沙漠渡過溟海,為人非常謹慎,一個人很孤單,雖然很窘困但是她堅定不移地做著所有事情。我顧念她孤苦無依,每次找機會去和她碰面,但那時我太大意了!以為那次輕易地離開她,馬上就可以再次和她團聚,然後一輩子不分開,如果知道會發生後面的事情,即使萬般磨難加到我身上,我也不會輕易地離開她。

  我現在知道了這個變故,但是我覺得我以前沒有很好地對待過她,因為天涯地角分離,我傷感得哭不出來,說不出什麼話來。

  第三卷 東西升日月

  1.偶遇

  荊湘地處宋朝心腹左下之處,如果沿江而行順流西下,不出兩三月便會抵達。冷雙成帶著子櫻遠赴荊湘,考慮到她的身孕,所以半水路半旱路地行走,耽誤了不少時間。

  她們這兩月行來路程委實艱苦。

  初期子櫻身體不適,常常是倒吐酸水,冷雙成日日為她把脈號診;到了晚間,冷雙成常常是淺眠輒止,夜夜提防水飲忍者的刺殺,兩月擊退了三次圍攻,但她心裡也留了個心:水飲的刺殺只是牛刀小試,她察覺到子櫻面色越來越不愉,往往帶著咬牙切齒的神情。

  冷雙成離開揚州時,她未曾透漏過她的一絲蹤跡,不過她倒是交代過吳三手,細細研查日月金輪的構造,以防日後朝廷或是武林要用到他的妙手。

  今日萬裏白雲,綠水悠悠,一片艷陽風光,兩人棄了車馬,沿內河緩緩而行。為了方便投宿趕路,冷雙成曾向吳三手要得一張人皮面具,裝作富麗端莊的子櫻夫人奴僕,子櫻也擔憂自身安危,配合著她簡單地易了容,但是子櫻生性愛美,這種妝容估計是騙不了明眼人。如同此時,子櫻面上雖是樸素,其妙曼的身姿卻引得來往行人一路張望。

  冷雙成落於子櫻身後,看到這副情景,心裡嘆了口氣。但她不會勉強別人去做什麼,所以她裝作沒看見。

  水紋裊裊散擴,江岸風景如畫。子櫻目視水波極久,轉過身對冷雙成說道:“連趕數日,馬車顛得身子骨都散了,從今日起就乘水路吧!”

  子櫻並不是不知道若乘水路,水飲刺客更方便下手,但她察覺腹內胎兒有些不穩當的現象,幾經猶豫還是開了口。

  冷雙成微微一笑,道聲好,一手扶持著她上了一座商船。那座船有些巍峨高大,一共有上下四層,光是五彩風帆,就似富家宅院那般寬廣,冷雙成初初看了一眼,心下有些吃驚,面上不動聲色。

  這商船如此豪華大氣,通常是來華使者帶的商團船隻,兩國之間有些貿易往來,順便也帶了些宋朝百姓過河。

  冷雙成小心扶著子櫻坐定在甲板角落,暖暖陽光讓子櫻有些舒適地笑眯了眼。

  青山倒映綠水,兩岸繁花雜樹迎面而來,除了風吹動桅杆發出吱呀的聲音,兩人一如既往有些沒話可說。

  人往往就是奇怪的動物。冷雙成越是內斂沉默,子櫻越是對她好奇,這兩月她悉心細微的照顧,子櫻看在眼裡暗暗唏噓嗟嘆不已,心裡那股雪水仿似漸漸化解,差不多就要滿口噴瀉,說出心裡的感受。

  最令她如骨哽喉的是她很在意冷雙成心裡的想法,對秋葉依劍的想法。

  於是,子櫻盯著河水看了半天,打定主意後說道:“雙成,有件心事我一定要說給你聽,要不憋著心裡難受。”

  冷雙成一直不著痕跡地觀察船內動靜,聽到她開口後想到懷孕之人不宜心胸鬱結,於是平靜地應了一聲:“夫人請講。”

  “我私心裡確實喜愛秋葉公子。”子櫻毫不猶豫地接道,目光有些緊張地看向冷雙成,發覺身畔之人紋絲不動地目視四周後,不禁心下有些悵然。

  冷雙成看了看風向,悄聲移至子櫻身旁,替她遮擋了風浪顛簸。“夫人儘管一吐為快,這樣對身子也好。”

  “冷雙成,你真是……”子櫻咬了咬牙,恨恨說道:“秋葉公子既是真心喜愛你,攤上你這樣的人,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是麼?我也覺得。”冷雙成一笑,好脾氣地接著她的話題往下說,隨口說道:“那你對我說說,秋葉公子是個怎樣的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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