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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雙成聽後心下黯然,秋葉依劍上不跪天下不跪地的習性她又是不知道,還能讓她說些什麼呢?她看了看他蒼白消瘦的臉頰,伸出手替他整好了領口:“公子,日後莫再這樣了……像個發狂的瘋子……”

  “你知道就好,只有你才能讓我發瘋。”秋葉依劍拉下她的雙手,環繞在自身的腰間,又緊緊摟住了她的背脊:“沒有你,我當真活不了。”

  冷雙成喟嘆無聲,立於他顫抖的懷抱中閉上了眼睛。

  中夜的霧氣,在蒼綠的菩提中間浮過,仿佛細紗掛在樹枝,卻比細紗還要發白,還要透明,蒙蒙一片,把菩提的輪廓勾成了堇色。兩人靜默了許久,秋葉依劍突又開了口:“冷雙成,喚我名字。”

  “秋葉。”

  仿似月過中宵之久,冷雙成遲疑地喚了一聲這個名字。

  4.沉睡

  明月沉沉藏湖霧,遙望一片煙裊裊。湖中心的小島上有個名叫落星石的地方,縱橫各數丈,狀如星斗,歸雲湖水有漲有落,而此石不沒於水,相傳此石為墜落的天星,星子石名,由此而來。

  冷雙成沉默坐於星子石上,抬首仰望蒼穹。星月淡翳,湖波瀲灩,縹緲的霧氣浮起在星子林間,落出水光粼粼的湖面。她記起了父親講過的一個傳說。落星是天庭的命數,傳聞天上的星子就是地上的一個人,夭亡一個生命,星子掉下一顆。

  秋葉依劍立於她身前,出神地凝視這張寂寞黯然的臉。即使遠在儒州誓死對抗時,還從來沒見過她如此哀傷,可是那雙眸子仍在微微閃光。仿似所有美景都化為一斛星光落入了她的眼眸,秋葉依劍不容細想,俯下身吻向了她的薄唇。

  冷雙成微一驚訝,下意識朝右閃躲。秋葉依劍容顏一變,幽冷黑瞳加深,俊秀雙唇狠狠朝那方扎去。冷雙成顏面大窘,急又避向左方,一陣清冷掠過她的面頰,那雙矢志不渝的唇跟向了這邊。

  沒避開,是因為避不開。

  “公子!”冷雙成有些驚慌,在間隙里喘息:“公子,你……”話音剛啟,她的雙唇又被cháo水般吞沒,咦咦唔唔地句不成聲。一股絲綢質地的晶涼濕潤了她的唇片嘴角,秋葉依劍捧著她的臉,拼死抵唇地深深糾纏。

  “喚錯名字,該罰……”他含糊其聲,仿似與她有仇,不斷地索取,不斷地用力。狂亂灼熱的氣息撲面而去,溫潤熾熱的唇緊緊壓向了她,輾轉廝磨尋找著出口。

  冷雙成完全被這股清冽如泉的戰慄所驚擾,極力抵禦,暗中掙扎,才發覺秋葉的胸懷似廣袤東海不可撼動分毫,正值惱怒羞赧間,一隻修韌微涼的手掌又撫上了她的胸膛。

  那隻手指仿似帶有熱流,熟門熟路地自顧滑入內衫。冷雙成身軀觸電般輕顫,她著急大叫:“秋葉!秋葉!”

  一連喚了兩聲,如此惶恐決絕。

  秋葉依劍邪魅地一笑,嘴角噙著深深的滿足,右手不知停在哪裡,輕輕一撫,緩緩退出了衣衫。冷雙成狠狠盯了他一眼,一旦掙脫,右手迅若流星揚起。

  風聲過後,秋葉依劍身形不動,依然不躲不避地彎腰定於她的面目之上,灼熱閃亮的瞳仁撞向了她的靈魂深處。他俊美蒼白容顏上帶些淺淺痕跡,微微一笑說道:“傻瓜,親近你是我自然反應。再者,你一直沉溺於悲傷之中,會令我感覺你隔得很遠。”

  冷雙成心下愀然,對他這無賴加善意的舉止說不出話來,只好身子朝旁挪了挪,面向了水光。秋葉依劍大大方方地坐下,伸出右手扳回她的臉頰,又狠狠地吻噬了一口。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將她的發尾聚於掌間,拉扯流蘇一樣繃了繃,“你現在心底難過,不過這次還好,沒有遷怒於我。我也不怕告訴你,我還真是擔心你像吃了彈子,噼噼啪啪地沖我發作一氣。”

  冷雙成看向粼粼水波不言不語。秋葉依劍轉視她側影一眼,手中使力拉著她的頭髮:“不准再想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也背負的太多了,歇歇吧。”冷雙成不知是吃痛還是惱怒,看也不看,左臂帶風拐向了他的胸口。秋葉依劍陰邪一笑,單掌抓住了她的手臂,右手趁勢挽上了她的前身。

  冷雙成怒道:“無恥,放手!”秋葉依劍一手緊緊摟住她,左掌巧妙褪去她肩頭的衣衫。冷雙成大駭,叫罵:“秋葉,你堂堂一貴族公子,居然要使這下三濫手段!”“公子也是男人。”秋葉依劍恬不知恥地趁機吻向了她白皙脖頸,含糊著說,“別動,讓我看看你的傷勢。”冷雙成左右掙扎,驚怒道:“看傷勢有必要這樣麼!你走遠點,我挽起衣袖給你看個仔細!”

  “也是。”秋葉依劍語聲裡帶著一股了悟,左手停止了動作,嘴唇還戀戀不捨地留戀在她裸肩上,“我真是糊塗,怎麼沒想到。”冷雙成氣極,全身運力,呲的一聲像個張了刺的刺蝟,寒氣沖天。秋葉依劍唇間觸冷,偷偷一笑,放開了她的身子,道:“快讓我看看,我一直在擔心你這個傷口。”

  語氣極為一本正經。

  冷雙成一躍而起,立於一丈開外,陰晴不定地盯視著他的眼眸:“有避水衣遮擋,沒什麼大礙。多謝公……子掛心。”秋葉依劍端坐於石,眼光如刃,直視她的胸口,說道:“想必是留給我日後好生查看。”話音一落,冷雙成二話不說,挽起了衣袖,露出了一截手臂。

  上面有道淺色如線的傷痕,浸染著濕霧,有些顯眼。秋葉依劍眸光變淺,抿了抿唇,伸出了左手:“來。”冷雙成細心看了看他的眼眸,躊躇著說道:“已經無礙了,沒什麼……”秋葉依劍仍是執著伸了手掌,定睛於她面容上。

  “說起來,我還有要事稟告,剛被一攪和險些忘了。”冷雙成佇立原地,鎮定開口。

  “來!”秋葉依劍冷漠吐出這字,語氣加重,光滑如絲的俊容上帶了些陰鷙。冷雙成恨恨地呼出一口氣,認命地走了過去。秋葉依劍執起她的手臂仔細查看,面色愈發地冷冽陰沉,一雙眸子,由原來的清亮、烏黑而泛著星光變得像霧靄山巒一樣黯淡,襯著瞳仁的雪白,像兩顆灰褐的琉璃珠子。打量了半晌,他細心地褪下她的袖卷,沉聲道:“坐下說。”

  冷雙成依言坐下,察覺身畔之人周身流轉著一種冷漠抑制的氣息,像冰雪中的樹掛,她心底微微嘆了口氣。松濤陣陣,衣香飄渺,煙籠寒水月籠沙,冷雙成聽著耳畔風聲,怔怔地出了神。“公子有句話一點未說錯‘背負太多,責任越大’,以前從你手上很難討得到便宜,可是眼下你不阻攔我,我還是完成不了我的承諾。”

  冷雙成憶起了往日的艱辛,想是在如此靜寂美妙的晚上,由於自幼養成的習性,終於在美景中漸漸打開了心防。

  秋葉依劍聽得懂她的話。他想起了青山寺里的枯木所說,明白她心裡纏了個死結,不把這個疙瘩解開,她會藉機沉睡,墜入最里的身子內。他仔細地聽著她說的每一句話,刀刻一般的深邃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冷雙成見秋葉依劍難得這麼安靜,心下有些感嘆。她想了想,只覺纏繞心間的難受無法說出口,只得另闢蹊徑,提起先前打算稟告的一切事情。

  “胡商彩船上的那兩名通譯有些問題,公子細查後可以得知一切緣由。據聞日月金輪將於東海登陸,托商船運往荊湘,我曾下水摸過船底,察覺到了武器的端倪。”

  星子林木在幽靜的睡眠里,披著銀色的薄紗。秋葉依劍直視前方,靜默了會回道:“我知道了,你歇歇吧,這些事由我來。”

  “還有林公子。”冷雙成苦澀地說道,“這個人像一團謎,估計和唐五之死、金輪武器都脫不了干係。”

  “冷雙成。”秋葉依劍極快地接了口,冷冷說道,“記住,除了我,心裡不要考慮其他男人的任何事情。”冷雙成無聲苦笑一下,道:“這兩月內整日提心弔膽,著實有些累了,所有事情公子多擔待吧,我先告退。”

  “你去哪裡?”

  “我要去休息了。”

  “在這片煙花之地休憩?”秋葉依劍抬高了聲音,“那些女人叫得那麼大聲,難道你聽不見?”

  冷雙成木訥地笑笑,說道:“還吵我也睡得著。”

  秋葉依劍轉念想起四海那間屋子,雖是二三層,冷雙成投宿時裡面叫罵震天,那道薄薄的門板的確遮不住什麼聲音。他面容上冷淡,心裡卻是如浪滾過,千帆競發,感覺快要衝堤,不由得說道:“青山寺悟道,四海里濫賭,你以前的生活我終於了解了。”

  冷雙成心下猛地一驚,轉眼看著他。

  “我走過你所有停駐的地方。”秋葉依劍緩緩開口,不待冷雙成反應又接道,“睡吧,醒來後一切會不一樣。” 手指卻悄悄朝下趨落,遽然拂向了她的穴位。冷雙成的身軀漸漸鬆軟下來,倒向了秋葉依劍右肩。他穩穩地接住她的身子,雙手環抱,面色如水地靜坐於星子石上。

  秋葉依劍的衣袖上帶著一股特別的清香,如同往日一般,令冷雙成安神而眠,放鬆四肢睡去。他交疊雙掌環擁她的腰身,一面默默地盤算著心事,一面偶爾揚起手掌,在她面龐上細細摩挲。

  夜幕深沉,槳聲燈影,涼風習習,一片夢幻璀璨。夜景出奇地靜,霧色瀰漫水上,聽得見輕緩的波紋溫柔地拍打湖岸,吞吐之間盡顯動靜。臨去之際,秋葉依劍左手微動,掏出一方紫色的錦囊,平攤於手心。

  這是他自重傷清醒後,所發現的唯一貼身珍藏之物,後來才猜到是冷雙成托銀光轉交的錦囊。錦囊紫色緞面,隱隱透著一股蘭花幽香,喻示著主人的姓名:蘭靜如。

  秋葉依劍低首看了看懷中,笑了笑。

  這世上的事情居然有這麼多千絲萬縷的聯繫。比如冷雙成一心促念的如夫人,實際上就是水雲客坊的當家花旦,儘管她現在還不知曉。再比如秋葉依劍正因冷雙成轉交的怨念,才在趙應承遊說他出府散心時,心有所動地來到這裡。

  所以他說老天有眼,繼送冷雙成至無方之後,又成全了他的心意。

  秋葉依劍將錦囊平置於石面,緊了緊懷抱中的人,摟著她小心翼翼地離去。經過那棵菩提樹時,風入葉脈,樹影婆娑,裊裊帶些前塵往事的回憶。他記起了冷雙成對枯木說的一句話,但他堅定地摟著她,不會讓她如此灑脫來去。

  “願我來世得菩提時,心似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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