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好個單掌誘敵……”喻雪冷冷一笑,道,“世子居然改擒拿手為流刃,心思詭變,令喻雪防不勝防。”

  室內桌椅早在兩人互縛中化為煙塵,秋葉依劍尋得乾淨角落站定,突然一揮寬袖,風帆般揚起復又落下。呼的一聲,滿地碎屑凝成漩渦撲向喻雪,漫天星辰砸下,雪公子衣衫上頓顯點點梅花紅斑。

  “放肆!”秋葉依劍雙眸寒芒滾過,冷冰冰說道,“數次忍讓你,因你是習劍之人,誰允許你言辭愈來無禮?”

  喻雪看著那雙陰鷙無情的眼睛,冷冷地閉上了唇。秋葉依劍轉眼看了看里室,又冷漠說道:“看來你也聰明,知道再說一個字我就會殺了林青羽。”

  喻雪眼角掠到一層光影,窗外高樓下,銀白羽箭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他這才察覺秋葉依劍喚人包圍了整條街道,同時也明白了一個道理:秋葉依劍不忌諱消息傳出去,他此番前來正是為了抓修養在床的林青羽。

  21.伏擊

  凝煙肌帶綠,映日顯丹姿,青山綠水在陽光下泛著銀光,輪廓披輝儼然似雪肌玉膚的宮裝美女。林青鸞吃力地撐起竹篙,拙劣地控制竹筏的水向,那筏子好像和他有仇,歪歪斜斜地在水中打著轉,常常是他提氣撐上兩篙,竹筏還在原地迴旋,他搗鼓一刻後哇哇大叫:“哎——冷姑娘,我真的不行啊……”

  冷雙成閉著眼睛平臥在竹筏側,平整不動仿似一塊靜止的大理石。她的睫毛一絲未顫,風掠過她的周身,只帶起了兩手邊的袖襟微微鼓動。

  “姑娘,你真是沉得住氣啊,我劃了一炷香,還沒出半里地。”林青鸞提起竹篙,調向了失衡的另側,嘴裡一直咕噥不停。

  “你坐在船頭,現在可以不用竹篙了。”冷雙成聽水辨位,突然出口說道。林青鸞忙得滿頭大汗,聽到這句話後如釋大負,連忙丟了篙子背著包袱盤腿坐下。

  水聲淙淙,碧水清幽,竹筏果然過了逆水坡段,開始順流飄行。清涼的風迎面而來,吹得人毛孔都鬆散愜意,林青鸞靜靜瞧著水色倒影極久,雙瞳牢牢捕捉兩岸如畫風景。

  “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這水光山色真美啊!”林青鸞喃喃自語,抬首仰望蒼穹,“如果一生能如此寧靜,夫復何求?”

  白雲悠悠,纖塵不染,羽絮般堆疊於曠遠天際,極有一番山水畫卷難描的疏遠骨質。冷雙成心有所動,微微一笑道:“你這人倒是和我一樣……不過你骨子裡帶的卻是一位老前輩的韻味。”

  林青鸞大奇,問道:“此話怎講?”冷雙成並不理會,閉了雙眼休憩。林青鸞討了個無趣,撇撇嘴又去看山水風景,細心凝聽冷雙成氣息時,發覺她呼吸平穩,似是熟睡。

  “睡著了也一動不動,這麼拘謹。”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過了一會,水勢漸緩,如絲緞滑膩的水面變得粗糙起來,似乎有隻手拉住了漂流的竹筏。林青鸞低頭看了看,說道:“不對,如此緩慢……”細瞧一眼後,他又失聲道:“是水飲!”

  “水飲”二字將出,只見本已熟睡的冷雙成遽然長身爆起,順手虜起的樹槍筆直刺入水底!轟的一聲,原先完整的竹筏從中一剖為二,數根軀幹飛震起來,凜凜帶了虎嘯之聲擊向兩人。

  林青鸞大驚,輕忽如煙躥起,腳尖踏在樹幹上輕輕一點,風行似舞地落於半側竹筏。冷雙成一擊之下,扎傷一道銀白魚身,槍花一掃,挑起一斷粗壯樹木,嗵的一聲雷鳴撞進水中。

  水下傳來悶哼,幾道銀色水花翻過,仿似錦鯉分水划動即將躍出龍門。

  “上岸!不能讓他們占了便利!”冷雙成當先一喝,拉起林青鸞手腕躍向了樹叢。

  數條銀白水靠的刺客如煙花升天,倏地躥出水面,身上溜溜地滴著水,正是密宗調度的另支水飲。

  冷雙成顧慮林青鸞白日功力打折,一直拉著他的手飛奔,如傘樹冠遮擋了萬縷陽光,斑斑駁駁撒在兩人衣衫上,跑得片刻,來到一處叢林開闊之地,冷雙成旋轉身軀,放了林青鸞,面朝來路微微一笑:“就是此處了……占林我為王,萬人莫能讓。”

  她將長槍反背於身後,黑色衣衫在晨風中飛揚,身子巋然不動,如同雋秀筆直的落木,在霞光微熹下散發奪目光芒。

  就在冷雙成好暇以整地等待水飲靠近時,林青鸞回過神,喃喃問道:“他們為何能知道是我?”

  冷雙成嗤笑一下,道:“只要沿河查看,看見生人,他們就會追殺。”

  林青鸞閉嘴緊了緊包裹,準備對敵。

  幾十名銀白水靠的水飲四散追來,那些白色在陰沉密林中極為顯眼,林青鸞恍然大悟“哦”了一聲,卻聽得冷雙成又冷漠說道:“一共三十名,別跟我搶,讓我殺過癮。”

  林青鸞詫異看了一眼,冷雙成的側臉如石堅定,輪廓迎了光亮,有一瞬間冷靜的殘忍,他不禁心中一動,脫口道:“看來你很記仇。”

  冷雙成再次一笑,不發一語地翻身躍出,直搗水飲結陣核心。槍挑一線,棍掃一片,她將所有的怒氣與內力運勁槍身上,一時乒桌球乓殺得酣暢淋漓。

  這枝水飲是梳雪親自帶來中原的分支,並不知曉冷雙成前番於紅袖樓對陣過,了解他們的陣法和套路,久攻未果失了先機。冷雙成槍中帶棒,時而穩如泰山橫掃,招式迅疾繁複多樣,如百花盛開,又如黃河奔騰,柔中變剛強風滾滾不停。

  她不忍殺生,只想藉機重創密宗,想是兩次打退包圍後,讓水飲看出了端倪,只聽一人喉嚨咕咕一聲怪叫,極像山雀發出的聲音,餘下眾人兩手一扒胸襟,露出晶瑩瑩似霧的前身,棄了招式合身撲上!

  這變故著實怪異,如同三十個死士不顧安危,用的是肉身近搏的打法!

  冷雙成眸色一變,雙袖鼓起盛張,衣衫沾了韌性,震開了第一波敵人。陣外的林青鸞臉色早已是蒼白,他大喊一聲“小心!是自爆!”,就待發起身形搶出冷雙成。

  千鈞一髮之際,冷雙成將槍棍朝土裡一紮,手腕借力一點身子拔高衝起,一式“旱地拔蔥”逃出了二三層的衝擊。鞋底剛離地面一丈,眾水飲刺客齊齊引爆,紅白交雜的血花如浪翻滾,在黑魆魆的糙叢里映慘了碧色。

  碧綠轉成墨黑,紅花盛開,朵朵怒綻,血腥而妖艷。

  冷雙成躍上樹枝,靠著枝幹站定,臉色陰晴變換,僅是掃了一眼地上殘骸後,她咳嗽一聲,穩著嗓子說道:“走吧,再不走就會有第三次襲擊,如今我們可是喪家之犬,到處挨打。”

  密宗忍術如此慘烈,以人身作為代價,林青鸞即使有所耳聞,見得滿地血跡潑墨濺開,也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他一邊小心避開蜿蜒成河的血水,一邊尾隨冷雙成而去。

  青州城外二十里處,辰時。

  集市上人來人往,吆喝聲、討價還價聲、叫罵聲此起彼伏,透出清新一天的朝氣。冷雙成背著包裹,有些興致勃勃地在人堆里鑽來鑽去,極像一尾靈活的泥鰍。林青鸞抓不住她衣角,只得皺著眉頭髮力跟在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前者腳步輕快頑劣如孩童,後者神情懨懨苦臉如長眉僧侶。

  林青鸞口乾舌燥,尋了個陰涼處站著扇風,正尋思著冷雙成令他見識大開時,她已牽了一匹棗紅馬緩緩行來,面頰侵染風塵,白中滾了兩三抹黑色,使她看起來不再那麼嚴肅。

  林青鸞看著冷雙成水晶丸子似的晶亮雙瞳,啞然失笑。冷雙成將馬韁遞給他,亦不好奇,平靜地攜馬前行。林青鸞憋了極久,最終在官道旁好奇說道:“冷姑娘,你不熱麼?”

  “不熱。”冷雙成不咸不淡回了句。

  林青鸞嘖嘖有聲:“我瞧你白領緊緊,護得嚴嚴實實的,根本透不進一絲風……而且我發現你很少出汗,能告訴我原因嗎?”

  冷雙成低頭看了下內鑲避水衣的白領中衣,撇下嘴沒有回答。領口處本是秋葉依劍熟門熟路下嘴的地方,她平日護得緊也沒他功力純熟,但這些私密事叫她如何對外人言說?

  林青鸞再三追問,冷雙成被問得煩躁,低喝一聲:“本人體制陰寒,即使不運力,身體亦是比常人冰冷,有什麼好奇怪的!”

  林青鸞瞧了她一眼,咧嘴道:“這麼凶做什麼,從沒見你發過脾氣……”說著,大膽地伸手揩了下她的臉頰,又感嘆說道:“果真如此,真是冷血。”

  林青鸞平素對冷雙成極為講禮,此番下手又猝不及防,冷雙成呆楞一下,反應過來一聲不吭地出手,袖子一動迅疾如電,掌風結結實實地切在林青鸞手臂上。

  林青鸞痛苦地捂著左臂,皺眉道:“你臉上有髒亂,哎喲,下手這麼狠……”冷雙成聞言抬袖擦拭面頰,露出森森白齒,冷笑道:“小懲而已。”

  林青鸞微微抽動眉毛,纏著她一路好奇問這問那,簡直像一個無知又急欲開眼界的孩子。冷雙成默默行走,有一搭無一搭回應一兩聲,走了只不過一盞茶時間,她卻覺得這路太長了。

  22.信函

  空中飛鳥振翅聲不斷,一隻黑翅金腳環的鷹隼一直盤旋於河岸,不忍離去。冷雙成抬頭無意看了一眼,繼續前行,過了瞬間,她突然想起了這隻鷹是誰家的信使了。

  金光閃閃的腳環在陽光下很顯眼,黑鷹振翅高飛而不低於四丈,顯然是久經訓練提防常人捕捉,秋葉依劍曾提及避水衣有種特製的絲線,在光亮下可以讓目力鋒利的飛禽所見,冷雙成聯想到此點,嘗試著掏出哨子,抿唇吹了一下。

  鷹隼撲楞楞地落在馬背上,林青鸞看傻了眼。冷雙成心下也驚奇,她取下漆封密函快速瀏覽一遍,而後謹慎地將它燃盡。

  “誰寫的?寫了什麼?”林青鸞好奇地追問道。冷雙成看了看四周,折下一小根樹枝燒成炭灰,對他說道:“把你白衣里襯撕點我,我寫個回函。”林青鸞依言而行,冷雙成趴在馬背上端端正正寫起了小篆,書寫完畢,她抬頭看了林青鸞一眼,嘆口氣道:“希望他講點良心,要不我白喚了一聲。”林青鸞不解,大奇回望。冷雙成未多言語,沉頓下又添上兩字,處理好一切後,她將鷹隼扔向了高空。

  “要趕路了。”冷雙成面朝林青鸞再一嘆,道,“聽了別緊張……我認得那字體,是公子寫來的。”眼見林青鸞面色微變,她又利索說道:“公子言辭隱晦,又無稱呼、落款名諱,所幸的是我大致看懂了……他詢問我密宗發動的首擊是在何時,並且告訴我他抓住了林姑娘,十日內處斬。”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