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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宮禁衛這樣浩浩蕩蕩,已然有些犯禁的意思,與皇帝有不敬之意。然而太子這一次竟然置之不理,隱隱有與皇帝對著幹的苗頭。

  另有唐王遇刺之事是瞞不住的,京中一時風聲鶴唳。

  皇后此時坐在宮中,立在窗旁看著窗外,斑駁的光線落在她的臉上,露出幾分疏冷。

  “阿寧叫人傳話兒進來,說老二無事,你別擔心了。”昭貴妃很少見到皇后這樣的模樣,此時也顧不得置氣了,走到她的身邊輕輕地說道。

  方才皇后身上一瞬間傳來的那股子森然抑鬱,叫昭貴妃覺得很難過。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要傷害唐王,要叫皇后這樣難受。

  “我無事。”見昭貴妃擔心地看著自己,皇后卻突然微微笑了,然而一雙幾乎是透明的眼睛之中,慢慢地閃過了森森的陰冷,叫人看了渾身發冷。她臉上卻很平靜,見昭貴妃懵懂地看著自己,只是擺了擺手溫聲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她想到了很久之前,他還不是帝王,也曾帶著笑容將還是個小小孩童的兒子給舉到天上去,那仰頭的笑容那樣愉悅,叫她看著就忍不住在一旁笑出來。

  那時兒子在半空叫著笑著,叫著父親,多麼快樂。

  她以為這樣幸福的日子會是一生,卻沒有想過,不過是曇花一現。

  曾經慈愛的父親,要殺了當年那樣疼愛過的兒子……

  父慈子孝,父慈子孝!

  父不慈,子如何還能孝?

  皇后本以為聽到了這個,自己會流淚的,可是一抹眼睛,卻乾涸得什麼都沒有。

  她此時,竟然還能笑了笑,對昭貴妃露出了一個很大的笑容來。

  “你若難受,就哭出來呀。”昭貴妃因在皇后身邊知道得更多,也知道有人與皇后密告刺殺唐王的死士來自皇帝的手下,她的心裡都難受,更何況皇后。見皇后只是笑著不說話,她竟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淚了,一時轉身坐在了椅子裡伏在桌上哭了起來,嘴裡就罵道,“黑了心肝的王八蛋!不得好死!”她胡亂地罵了一會兒,就感覺頭上叫人摸了摸,哽咽地抬頭,就見皇后笑著對她搖了搖頭。

  “他心是黑的,我早就知道,你也不要難過。”皇后給昭貴妃擦了擦眼淚,冷然地說道,“不值得。”

  不值得為了這樣的男人,傷了自己的心。

  “他做初一,我做十五就是。”皇后冷淡地說道。

  她忍了這麼多年,也該有個了斷。

  “你要對老五……”昭貴妃心中一動,以為這是皇帝要殺皇后的兒子,於是皇后也要宰了皇帝的崽兒的意思,急忙壓住她的手急切地說道,“他正拿你的把柄呢,你一動,若不成,他非廢了你不可!”見皇后笑著看著自己,昭貴妃遲疑了一下,明艷的臉上露出幾分決心的模樣,起身說道,“我來做!”她幾乎是破釜沉舟地說道,“就算事敗了,也是我的吩咐,絕不會動搖了你!”

  皇后庇護了她這麼多年,如今,她只拿這條命來還她!

  “你與我要好天下皆知,莫非舍了你,我就能逃脫了去?許會叫人說我教唆。”

  “我只說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怎麼了?!”昭貴妃見皇后不允,頓時急了。

  “咱們誰都不必,你只看著就是。”皇后信任地看著昭貴妃,見她仿佛還要對自己說些什麼,便笑著擺了擺手,一轉頭,目光慢慢地沉了下來。

  殺了一個老五,許日後還會有老六,老七……

  太不划算。

  皇帝打碎了她最後的一點點的遲疑,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無情了。

  皇后輕輕地笑了。

  兩日之後,京中升起了巨大的波瀾,連明秀都被震動了。

  “陛下昏迷不醒?!”她驚聲問道。

  第170章

  多事之秋,說的就是這個了。

  明秀沒有想到自己才成親這麼短的時間,就有這麼多的事兒,叫人焦頭爛額的。

  “陛下暈厥,母后是如何決斷?”來稟報的正是皇后宮裡頭的人,明秀穩了穩心,想到皇帝這幾次三番的生事,竟有些很不厚道的想法在心裡不能壓住。

  若皇帝這一回就駕崩了,就好了……

  “陛下暈厥之後,芳嬪已經被押在宮中,太醫瞧過,看不出什麼來,只是昏迷不醒,日漸衰弱。”這宮人恭恭敬敬地與斂目不語的明秀繼續說道,“皇后娘娘在宮中還好。只是說陛下病了,皇子們與皇子媳都該入宮侍疾,唐王殿下如今傷著,就不叫了。”這宮人頓了頓,見明秀頷首,繼續說道,“已有人往榮王府去,請榮王殿下夫妻一同入宮。”入宮之後再如何,就不好說了。

  “這是應該的。”明秀目光閃爍地說道。

  皇帝在宮中病著,榮王只要入宮,想要生事只怕都沒有機會了,遠比在宮外更好。

  若此時皇帝呼啦啦地就死了,沒準兒榮王就得打著“遺願”的旗號生事,只是如今皇帝沒死,榮王也是進退兩難。

  若此時生事,就是不將皇帝的生死放在眼裡,誰知道皇帝會不會又醒了呢?可若是不生事……瓮中捉鱉,逃不了啊!

  皇帝這昏迷得太有水平了。

  心中想著這個,她便收拾了衣裳,不敢再用大紅銀紅等等,只穿了月白色的宮裙,妝容素淨,這才喚了慕容寧一同往宮中去了。

  皇后此時在宮中正等著呢,見了明秀與慕容寧,臉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溫和地喚了一聲。

  “太子妃又有孕了,我叫她歇著,只是也不會累著你。陛下面前有人服侍,只是叫你進來做給外頭的人瞧瞧。”皇后拉著明秀坐在自己的身邊,見她乖巧地應了,便柔聲說道,“你放心,如今這形勢,我還護得住你。”見一旁的昭貴妃一臉的沉穩,她笑了笑,與明秀笑道,“去陪著你母親去。她這兩日也驚累,心裡還掛著外頭的你。”

  明秀果然往昭貴妃看去,見她竟鎮定得不像從前的貴妃娘娘了,便憂心地走到她身邊說道,“母親別怕,總有咱們在呢。”

  昭貴妃怕個屁!不過是不敢開口恐自己嘴裡說出開心的話來,臉色凝重地摸了摸明秀的手,微微頷首。

  皇帝這昏迷之事,她心裡已經知道與皇后脫不開關係,可是又如何呢?比起皇帝,皇后在她的心裡更要緊些,哪怕此時皇后光天化日捅了皇帝一刀,她也只有跟著淹沒證據的。

  “父皇昏迷之事,與芳嬪有關?”明秀想到之前宮人與自己說的話,便輕聲問道。

  “說是芳嬪與陛下同服助興之藥,陛下吃多了,因此……”順妃帶著二公主正在皇后宮裡。這個時候還是在皇后身邊最叫人有安全感了,聽見明秀問了她覺得與小輩說這個有些尷尬,目光飛快地掃過臉色平靜的皇后,順妃目中異樣一晃而過,面上卻溫和地說道,“芳嬪也是不知天高地厚!陛下怎麼能隨便吃亂七八糟的藥物?還瞞著不叫咱們知道。如今可好了,竟出了大事,若我說,實在都是芳嬪的罪過!”

  “芳嬪已經招了?”明秀急忙問道。

  “不僅招了,更可惡的,乃是這藥竟是她母親從宮外給尋來的。宮外不知好壞的東西竟入了陛下的嘴。”順妃一臉氣憤地說道。“怨不得芳嬪這樣得寵,原來竟是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也是陛下百無禁忌,芳嬪給他吃,他就真吃了。”昭貴妃也在一旁冷哼道。

  “芳嬪竟坑害陛下如此,實在是大罪過,”順妃見皇后沉默地聽著,便摸著二公主的小臉兒說道,“這已經是大罪了,臣妾想著,不如將她貶斥到冷宮去,叫她為陛下祈福。”見皇后微微頷首,順妃心中一嘆,知道自己說中的皇后的心意,因早就猜出這其中一些事,她有譜兒,就繼續說道,“只是芳嬪還得等陛下醒了親自問罪,不好死了,叫人說些別的閒話。”

  芳嬪若此時就宰了,沒準兒以後就得叫人說是無辜被陷害的。

  至於誰陷害了她,大家不必說心裡都有數。

  “她既然招了,就叫她畫押,奪她母親誥命,押入天牢嚴審。”皇后掃過昭貴妃的臉,斂目淡淡地說道,“龐閣老治家不嚴,從前的罪先不管,這一件就不應再留著官位,龐家……”她沉吟了片刻繼續說道,“先抄家,男女收押。”

  “你不必顧慮我,龐家與我早沒有關係。”

  知道皇后這是因為自己不肯將龐氏斬盡殺絕,昭貴妃便在一旁說道。

  “竟胡說,你出身龐氏,不管內有多少齟齬,都是龐氏之人。”若龐家倒了,昭貴妃也要叫人輕視,皇后是不肯叫龐家連累昭貴妃與慕容寧的,溫聲將昭貴妃給勸住了,她便聽人在外通傳,叫人進來,就聽說冷宮的龐氏聽說皇帝昏迷,正哭著喊著要出來見皇帝一面,又說皇后謀害等等,就很不耐煩地說道,“叫她閉嘴!冷宮,她一輩子都不要想出來。”皇后頓了頓方才斂目說道,“再告訴她,大公主沒了,叫她好自為之!”

  明秀臉上露出幾分驚異,看住了皇后。

  “大公主早就沒了。”那宮人領命退去,皇后便與明秀溫聲說道,“只是陛下非說大公主還養在別院,誰與陛下對嘴呢?”

  皇帝就是有病,皇后隨他發瘋,卻從來都不管的。

  這算是什麼大公主呢?

  皇后便嗤笑了一聲。

  真正的大公主,皇帝真正頭一個閨女,原是她所出,若活下來該比太子還年長的。

  那時他還在爭皇位,皇子們掐得紅了眼,各家都有叫人坑害過。她那時身懷六甲叫人餵了一杯酒,一個成型了的女嬰就這麼落了。

  雖然後頭報了仇,可是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還在眼前。

  仿佛是覺得她這個做母親的不合格,她連生兩子,卻再也沒有女兒。

  許多年之後,他卻管另一個女人生的孩子叫大女兒,何其可笑,何其無情,想來,他也早就忘記了那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孩子。

  也是,他對她無情,又怎麼會記得她的女兒呢?

  明秀見皇后眼角微微抽動,雖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卻敏銳地感覺到只怕是大公主之事牽出了她的心緒,因不知舊事竟不敢勸由著皇后沉默了很久,方才小聲兒說道,“可惜了的。”她頓了頓便轉移了話題與皇后問道,“我還聽說陛下這病看不出來?如今母后是不是該早做準備?”做什麼準備呢?皇帝若駕崩,太子就能登基,大家都輕鬆了。明秀是希望太子登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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