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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應承聽聞後仔細思索了會,然後又問道:“公子曾提及子櫻背後的勢力,和綁走這四人的案件有關嗎?”

  “世子昨日並未赴宴,僅是派了一名通譯,這是為何?”秋葉依劍轉向趙應承不答反問。

  “本來是為了方便和西夏使者交談……”

  “問題就出現在那名使者身旁的副使身上,那日慶典我只出手保護了聖上和使者,如此混亂之中,那名副使居然安全無虞退下,很顯然他武功不在我之下。如果我沒猜錯,子櫻就是最終投靠了他,為西夏做事。”

  趙應承和銀光雙雙聳動,他們都直接注視著秋葉依劍追問道:“公子可有證據?”

  “若有實證當日我就會親手抓捕了。”

  趙應承低沉地嘆了一口氣,有些沉重地說道:“牽扯到朝廷與他國之間的糾紛,的確不能輕易出手。”

  秋葉依劍抿上唇,眼光又盯著空氣。銀光似是仍有些疑慮,忍不住問道:“他們綁走郡主等人到底是什麼原因?”

  “為了逼我出手。”秋葉依劍看著廳外的花木,突然啟口冷漠出聲:“唐五和子櫻聯手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逼我出手。如果我不出手,下一個目標就是趙世子。”

  趙應承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銀光怔怔地看向兩人,顯然不能堪比趙應承反映神速,一直囁嚅著想說什麼。趙應承看在眼裡,微笑應道:“自去年收服燕雲十六州以來,秋葉公子和敝人一直是朝外敵人的眼中釘,懸賞高價達到封侯賜邑的地步。唐五若是單純想為唐門尋仇,不會按捺到現在才動。他們抓住的程香、楚楚郡主均是皇親國戚,如果不能逼公子就範,勢必接下來有所行動,一直到公子出手為止。”

  銀光聽到此刻心下急切,禁不住出聲低喊:“公子不要去!”

  趙應承聽後仍是一笑,轉眼目視秋葉依劍:“一直蒙受公子照顧,此次就讓趙應承去赴這場鴻門宴。”

  秋葉依劍並未看任何人,僅是盯著廳外的花木一動不動。銀光看著公子又是如此冷漠不語,心裡漸漸湧現起涼意,忍受不住喊叫著說:“公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你風寒未愈蠱毒初發,銀光拼死也不會任你離開!”

  “風寒未愈蠱毒初發?”趙應承聽著這句後,臉上著實吃驚不已。他又細細地察覺了下面前之人的側影,這才隱約發覺秋葉依劍臉形清減一些,但仍是帶著冷漠的光暈。

  “聽說喻雪在你府上?”秋葉依劍轉過臉,似是未曾聽見趙應承重複的語聲,突然說道。趙應承熟知秋葉若不回答,必是不願提及的習性,也就點了點頭不再追問,銀光有些驚呆,默默地看著座上的兩位公子。

  “喻雪若使‘尚缺’僅能對抗唐五,三老聯手穩破水飲,然而還是無人能抵禦那名副使。”秋葉依劍的目光終於從蒼茫中收回,冷漠堅定地說道。

  “公子的意思我明白,是要趙應承從長計議,想必公子心裡已有方法應對……”

  “我可以設局逼出他們所有的罪證,一旦副使出手由我應對,而你,趙世子,必須做到將這批人安全無虞地救出來,我要你應允,一共五個人,一條命都不能少。”

  趙應承驚疑地看向秋葉依劍,只見到他閃閃冷耀的瞳仁,如冰露般緊盯住自己,一片汪洋浩瀚。即使心中明白說出這些話的已經不是平素旁若無人的秋葉公子,但在此刻他緊迫的目光下,趙應承不由得沉穩地一點頭。

  銀光恭送趙應承離開,連忙足不點地地躍進主廳,直奔秋葉依劍身前而去。

  秋葉依劍看了他一眼,右手一拂,將他意圖跪落的身軀託了起來。銀光心下更是大駭,急忙喚道:“公子,你剛才為何說那話……”

  “光。”秋葉依劍冷淡地低喝一聲,如同那日教導他冷靜一般,再次截住了他的話尾。“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還沒有妒忌得發瘋,分不清孰輕孰重——我去不單單是為了冷雙成。”

  秋葉依劍一如往常地冷漠坐於正中,看著銀光。“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是作為臣子的我早已想清的道理。我平日享有無窮繁華富貴,大難來臨時也必須多有擔待。”

  銀光深受震驚,半晌看著公子發不出一絲聲音。

  “我沒有說教之意,僅是告訴你我的選擇。”秋葉依劍長身而起,走至窗欞邊突又冷漠說道:“站在風露里一宿,我滿心空洞神情麻木,天亮時才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風霜如割都不算什麼,最大的痛苦是無法戰勝自己的猜疑、懊悔……我一直在想冷雙成以前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如果以後她還是如此克制厭惡,我是否還有機會把她留在身邊。實不相瞞,我雖然痛苦但並不糊塗。”

  銀光目露驚疑之色,正待發問,卻見公子突然轉過身來,屈指一彈,身子頓時麻痹不得動彈。秋葉依劍看也未看,走出門吩咐一聲“看住他,今日不得讓他出府”,然後衣襟微鼓轉身離去。銀光透過窗紗,看得到公子背影仍是不快不慢不急不緩,隨著他淡淡拂起的髮絲,逐漸消失在迴廊轉角。

  秋葉依劍沿著往日走過的足跡,一一去了和冷雙成在一起時的所有角落。

  推開門,光線淡淡飛舞在晨霧間,仍是一地的清涼與寂靜。他默默走到飛檐窗欞畔,目光停駐在那張八卦鎮邪榻上。每日深夜,冷雙成平躺在這張床榻上不知想著什麼,每次她的咳嗽、漸生的睡眠呼吸,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總是看向左側外廳,透過重重紗幕,揣測著她的心事和樣子。

  靜止佇立了片刻,他轉身走向書房。

  雕花寬厚的書案上平攤著一副捲軸,上面描摹一個高瘦男子的肖像,旁邊還有一些注釋的文字:蕭喬,男,六十一歲,現為西夏北院樞密副使,祖籍荊湘,神槍王一飛之叔。王家悉數被殲,僅剩此武技集大成者……

  秋葉依劍抬起頭,望向身側,仿似當日的冷雙成仍站在陰影里,一動不動地想著心事。清風舞動,攪亂了室內光影流轉,看著那個虛空的位置,他暗暗地下了一個決定。

  15.(番外)明天(上)

  我微感震驚地走出葉府時,仍是沒有想到秋葉所說的名單中有五個人,而不是四個。我覺得心緒不寧有些煩亂,就讓馬車先行,獨自一人背著手沿開封筆直古老的雲騎橋畔緩步而走。

  晨霧瀰漫,給靜寂無聲的大地蒙上一層薄紗,一如我蕭索灰涼的心情,我在人前能鎮定地微笑,轉過身後連自己都不敢相信,是那麼的孤獨而驚慌。

  昨夜不知是在夢境裡,一直追著前面的黃色衣衫奔跑,看著那道身影輕巧地拐進街巷,心中大急喊了一聲。驚醒後起視四壁,才察覺是在自己的府邸里,臉上流淌下涔涔汗水,我當然不會忘記她的身影,我叫的是她的名字,楊晚。

  披上衣,我不甘心地轉身朝與我寢居相鄰的閣樓走去。

  丫丫暖閣里燭火輝煌,琉璃燈盞熠熠閃光,孩子已經熟睡,但她愛從睡夢中驚醒,為了不讓她害怕,我下令除了我房間內,世子府邸晝夜掌燈。

  我常常凝視著丫丫,希望從她眉目間看出楊晚小時候的影子。丫丫喜歡抱著我開心地大笑,那是我最輕鬆快樂的時光,孩子天真無暇,不需過多背負大人的苦難,我很喜愛她的笑臉,我很羨慕她,因為我生在趙府,自我誕生起,我便逃不了命運的玩弄。

  父親有過很多政敵,能做到丞相這個位置,一定也是經歷了不少風雨,耍了不少強硬的手段。當時年幼並不了解他的冷硬作風,直到長大才漸漸明白他的強硬到了何種地步。

  我相信沒有哪一個官家子弟會像我一樣悲慘,我是被放養長大的貴族。五歲的一日深雪冬夜,父親來到我床前將我搖醒,清楚地對我說:朝廷之上政局動盪,多少會牽連到往日打天下的舊臣,為父過的也是刀頭舔血的生活,不能一直長久保護你,從今日起你必須出門學藝,二十歲沿襲爵位之前,不得回府。

  年幼的我只是睜大了眼睛想哭,父親突然狠狠地擊了床幔一掌,大聲喝道:“咄!既是生在趙府,必須承襲父親的榮譽、責任與苦難!”

  從此我有了一個名字,叫做“趙應承”,我被送到了遠在千里的少林寺,出家當了最小的一個沙彌。大雄殿裡沉朴寂靜,剛來的前三日,我一直跪在蒲團上大聲哭泣,只有佛祖冷漠地看著我,直到後來身子漸漸冰涼起來,嘴唇發烏昏迷過去……

  晨鐘暮鼓的生活周而復始,我每天的功課只有三件:晨練、挨打、打人。在和眾多的師兄師弟切磋中,我挨打的次數最多,打人的時候最狠,沒有人知道這個外貌清秀的小和尚真正身份,我在大小千次實戰中,領悟到了打架的最實用的技巧——只管出手攻擊,打敗他為止。少林寺的這套功夫有個定名,就是“降魔掌”。

  十二歲舉行成人禮時,遇到了一個比父親更冷硬的少年公子,秋葉依劍。

  他白衣飄飄站在府院曲橋邊,長相精緻找不出一絲瑕疵,但是冷冰冰地像個雕塑。他的身畔一跪一站兩個差不多的少年,黑袍少年臉上有道劍痕,低著頭倔強地看著地面,銀衣少年有些惶恐地立於前面那名少年身後,囁嚅著要說什麼。他們名字我都知道,是冷琦和謝銀光。

  最讓人驚異地是,秋葉依劍對首還有個白衣不染的小公子,他手上提著一把細細窄窄的長劍。

  “喻雪?”我聽到那個冰晶一般的少主吐了兩個字。

  我身形有些鬆動,因為喻雪太出名了,他出名的原因有兩點:一是劍術高超,古劍“尚缺”的主人,小小年紀劍器排名第二,榮升為江湖四公子之一;二是所有用劍之人都知曉,喻雪有個目標,就是為了打倒秋葉依劍,傳說他為了戰勝辟邪少主手中持有的“蝕陽”,瘋狂地在武林上搜集各種寶劍。

  看今天這種架勢很清楚,他們在我舉行成人禮這天終於相逢了,事後得知是喻雪專程找來,為了逼秋葉依劍出手,言語相激挑釁冷琦,傷了他一式,終於讓小主人聞訊而至。

  秋葉依劍冷冷地說:“你要我出手也可以,但是你傷了我辟邪中人,如果你接得下我這劍,我就不要你的左手。”

  喻雪左手劍術獨霸江湖,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秋葉依劍竟然說要取他左手,讓我當時震驚不已。就在大家都驚疑間,秋葉依劍拔出了銀光手中的蝕陽,冷冷地看著喻雪,右手在身側自上而下劈開了一劍,風聲過後,所有人都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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