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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雪甚至嘆了口氣,低聲說道:“要看秋葉世子出劍簡直難如登天。”

  冷雙成心中又是一動,脫口而出:“他為什麼不用劍,為什麼每日清晨也不練劍?”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僅在片刻之後,眾人看了下塔上翩飛的兩人身影,又被當世掌法吸引了心神。

  無人能形容兩人快如閃電的身形,只覺塔上琉璃生光,到處都是白影幢幢。秋葉依劍蒼白堅韌的手掌藏於白袖中,看不分明他的出掌動作。蕭喬身著淺灰窄衫,一雙粗大勁爆的五指倒是明朗似月,舞得虎虎生風。而且秋葉身子一直似落葉般捲起,輕舞在下盤穩固的蕭喬四周,穿花繞樹般優雅,又似白雲出岫,說不出的輕靈飄渺。

  兩人掌風之下,塔頂的空氣竟然生生被撕開,將兩人身畔的白霧拉成一個顯眼的漩渦。眾人見著此番情景,眼睛都有些發直,呆滯地一轉不轉。

  冷雙成目光深遠,看了片刻後臉色蒼白:“左右抱縛,伏菟飛鷹……是大擒拿手!”

  身旁眾人聽聞冷雙成語聲,先是為她能清晰目見秋葉依劍出掌而吃驚,反映過來後又是大吃一驚——因為生死互搏之際,擒拿手只是方便抓住對方攻勢,和氣勢洶洶的掌法一比,仿似天地之間橫跨的差別。

  果然,蕭喬下盤夯實僅用雙掌切、抓、拂就逼得秋葉依劍身形紛飛,四散轉個不停;秋葉依劍仿似未見自身處境,雙手微屈,只管狠狠地抓向對方兩臂,這樣一來就照顧不了胸前空缺。

  二十招後,蕭喬大喝一聲“公子小心了”,反手抽出日月金輪,按開了機括。只見一大蓬暴雨梨花般的彈子衝出,秋葉依劍如箭般急退一下,大多黑色彈珠直接撞在他的胸口——輕功劍術冠絕天下的第一劍客也未避開。

  蕭喬驚愕頓手,雙眼凝聚難以置信的精光:“好個子櫻,好……”最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仰天長嘆一聲,一掌劈向了自己的天靈蓋!

  冷雙成最先清醒,她使出十成功力一眨眼躍向塔頂,右手掌風一切,將秋葉依劍宛如真實落葉的身子緩緩托下,口中驚喚:“公子,公子……”

  秋葉依劍臉色蒼白如雪,平素淡紫雙唇即刻褪成銀白,漆黑纖長的睫毛輕仆緊閉雙眸上,竟是動也未動。他的胸口鮮血淋漓,傷勢和日前穆賀兩人有些相似。冷雙成看了看他的面容,出手如風點了他全身大穴,語聲之中抑制不了地顫抖:“秋葉!秋葉!”

  冷風渺渺,天地之間一片蒼茫,無人回應她的呼喚,那些顫音一聲一聲地在塔尖風中迴蕩。

  葉府從未經受如此大的變故,全府上下齊聚庭院之中,聽候總管派遣。

  神算子身處軒室之外,不斷踱步不斷施發命令:“去看看老太醫還需要什麼!”

  庭院之中聚集了許多人,均是面帶憂色,除了方才目睹比武的幾人與葉府僕從,程香、莊楚楚也聞訊趕至。

  冷雙成立於花木陰影里,周身氣息微不可聞,四周一直傳來嗡嗡響遏的人聲,她仿似木頭兀自無知無覺地站著。銀光擔憂地轉過目光,看見冷雙成先是靜止不動,片刻後又如同置身一片海水裡,波浪滔天下,搖搖擺擺地站不穩身形。

  冷雙成突然轉身朝外走去,神算子掃視一眼,銀光會意跟了上去。

  葉府竹林青蔥翠綠,在風聲中發出嗚嗚的聲響。冷雙成一直走至竹林深處,細細查看翠竹上的痕跡。

  “初一,你還好麼?”銀光遲疑地開了口。

  “站開點。”冷雙成冷漠地說。

  銀光心下驚疑,因為冷雙成從來不會用如此無禮的口吻對人說話,但他看了看冷雙成蒼白的面色後,依言默默退下。

  冷雙成立於糙地,低斂眉目,片刻後青衫微動,雙手互搏,在竹林里翩翩飛舞起來。

  她的身形如同一隻青鳥,在林間和著嬌脆的綠色,風姿優雅翻飛騰挪,手指屈張,“嗤嗤”不斷地在竹子上劃出爪痕。

  二十招後,冷雙成穩穩落地,近身再探竹身,臉色大變:“這個瘋子!”

  銀光一直驚疑不定地看著她,未曾料到她說了一句後,又“砰”的一聲一掌擊出,將數十根竹子齊根斬斷!

  “初一,到底怎麼了?”銀光大呼。

  冷雙成轉臉冷冷一笑:“你家公子真是個瘋子!”她胡亂地伸出手指點了點:“我剛才試了試指痕,才知道他每日清晨練的是大擒拿手!”

  銀光根本聽不懂她的意思,只待詢問,冷雙成早已憤怒地說道:“他明明知道蕭喬掌法攻勢,也知道蕭喬下盤夯實,不思對策卻只練花俏的擒拿,原因何在?”

  由於三老詳細描述過比武過程,銀光心下也有些疑慮,接口說道:“是不是公子有什麼目的?”

  “誰知道他的九曲腸子?”冷雙成仍是怒道:“難怪剛才不顧日月金輪上可能埋有機關,裝作一副深明大義的樣子,還故意將蝕陽丟棄不用,原來是一心送死!”

  銀光大驚:“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冷雙成冷笑不止,“他這個想法由來已久,即使今日未曾料得蕭先生帶了火器,但他晨練擒拿手已有多日,便可推斷他極早就想輸掉這場比武!”

  “可是公子無法預料今日蕭喬所為!”銀光著急呼道。

  “不錯!今日發生的一切有可能是個意外,但是我敢肯定地告訴你,我先前推斷絕對不假。這些竹子可以為證!”冷雙成斂住衣袖走開兩步,後又憤憤說道:“我說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原來是他從不練劍,太過於篤定!”

  銀光面色驚愕,怔忪問道:“公子這樣做有什麼目的?”

  “那得把他救活問他自己了。”回頭看了一眼銀光後,冷雙成又問了一句:“葉府書房是否有醫藥典籍?”

  “是。”

  冷雙成大步凜凜離開,兩管衣袖帶起一陣冷風。銀光忙不迭地跟上。

  書房裡擺設一切如舊,靜悄悄地滲透著淡薄的光線。冷雙成推開門,直接走到書架前站定,手指搜點書冊後,抽出了一本細細翻閱。

  過了許久,銀光見她面色凜然盯住一頁,心下驚奇湊近,看到書冊上呈列一行小篆:梅落英,江南醫藥世家長子,杏林之首,乃梅花神針第二代傳人。

  “梅花神針,易數交替,杏林春暖,拯天救地。”冷雙成吐出幾字,又冷冷說道:“你家公子知道我是梅花神針第三代傳人,連退路都想好了,可惜他沒料到,我身上還發生了點變故,那就是我飲酒過後,不能施針。”

  30.心思多變

  花團錦簇之間,軒閣莊院裡遍布黑沉沉的人影。薔薇輕搖,梨花帶笑,春城葉府何處不是盎然美色,惟獨這些憂心忡忡的人們無心流連。

  迴廊轉角走出個素淡的身影,隨著一陣輕輕的環佩叮咚之聲,眾人都迴旋了面目。

  如果說程香艷若桃李,楚楚美眸含煙,軟軟嬌不勝花,那麼此女必定是幽雅如蘭。她身著石青秀文湘裙,纖細欣長的腰身,戔戔步束素地走來,吸引了眾多的目光,身後一干絳紫紗裙的丫鬟也搶奪不了她修眉大眼、蕙質蘭心的風姿。

  她經過那些重重花木,迴廊長階時,優雅自然得如同在畫中漫步。

  神算子早已迎了上去,恭敬一揖:“見過靈慧公主。”

  除了沉默立於一隅的冷雙成,眾人或拜或伏向她行禮。靈慧一雙盈盈妙目掃過庭院中人,落於冷雙成面容上微微一笑:“眾卿平身。”——那笑容也是如此的溫婉可親。

  冷雙成先前並不認識這名不足二十的宮裝少女,等到神算子稱呼時,想起了她便是程香提及的“靈慧公主”,傳聞當今聖上極力撮合她與秋葉世子聯姻的女子。

  冷雙成見靈慧雙眸落於自己面目,微微頓首躬身施禮。靈慧再次落落大方一笑,移步門閣前站定,秀項徐回,對尾隨身後的神算子說道:“我都知道了,總管不必過於擔憂。”

  靈慧雖只說兩句話,但細查她得體文雅舉止,端莊婉約的身姿,就讓在場眾人深深折服,心裡如出一轍地想著一個事情:傳聞靈慧獨得聖上寵愛,的確是公主質如蘭蕙,端的是皇家風儀。

  程香慢吞吞地捱了過來,看了冷雙成一眼,悄聲說道:“趙靈慧是我的妹子,父王擬旨御賜秋葉婚約的公主,年初秋葉推掉了婚事,令父王勃然大怒……”

  冷雙成漠然不應,盯著花朵不言不語。

  程香又吞吞吐吐地說道:“你不覺得她和你有點像麼?”

  冷雙成突然啞然失笑:“這話如何說起了……公主如九天仙子美麗非凡,在下如庭前竹木粗劣不堪,怎可相提並論。”

  “細看,靈慧和你一樣大方。”程香幽幽嘆了口氣說道,“但此時你都能笑出來,我就知道沒人能狠過你……”

  冷雙成雙唇一抿,露出一個大小適宜的微笑:“郡主又說笑了……秋葉公子若是活不了,難道我也得披麻戴孝一直哭不成?”

  冷雙成的笑容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張狂亦不悲傷,如同西子之美,增減一分皆不適宜。程香看著她莫測高深的微笑,驚愕地搖搖頭:“秋葉平素算計眾人費盡心機,怎會料得到碰上你這麼個怪人,他這次算是徹底地倒載頭了……”

  冷雙成轉過面目微微一笑:“過獎過獎。”

  程香靜默半晌,突又笑靨如花:“若不是這場子不對,我早就仰懷大笑了……這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她們兩人在角落裡一來一往鎮定而談,軒室那邊掩蔽森嚴的門閣終於大開,一位鬚髮盡白的官服老者邁出,一邊用雪白錦帕擦著額上密汗,一邊喃喃自語:“好險,好險。”

  神算子急忙上前:“王太醫,公子情況如何?”

  老太醫驚見靈慧佇立於前先是施禮,再是起身喘息著回道:“先前有人護理得當,世子性命無憂,但他傷勢過重,要完全救治他,需得藥王出山……”

  神算子一怔:“這一時半會兒,哪裡去找藥王高人。”

  趙應承聽後身軀一動,慢慢地踱了過來。王太醫想了想又說道:“如果要救活世子,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失傳兩百年的醫界奇技——梅花神針。”

  “太醫乃杏林之首,莫非連你都無法救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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