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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糙木豐盛繁茂,正值夏季,一片鬱鬱蔥蔥,挑染兩三樹淡薄碧玉之色,當真美不勝收。古木林立,如冠枝葉遮擋住陽光,fèng隙滲落斑斑駁駁流水細絲,將那張俊美冷漠的臉映得忽明忽暗,光影萬幻,仍是抹不掉他眼底的堅硬防離之光。

  冷雙成看著秋葉依劍淡抿的雙唇、堅挺秀美的眉峰,心中的酸疼泛溢四肢百骸,她走近一步,毫不猶豫地緊擁了他的胸懷。

  “我也只說一遍,你這個魔鬼聽好了。這麼多謙和儒雅的男人,為什麼我只怕了你,首先擔憂你心底在想什麼?”

  秋葉依劍冷淡不語,雙手卻悄悄收緊了她的背脊。冷雙成的雙唇落在他潔白如羽的脖頸上,重重一吻:“既然認定了你,我絕對不會更改,不要再像個饕餮到處去害人了。”

  9.匯合

  “‘晝不見泰山,夜能察秋毫’,傳說中貓頭鷹是一種手足相殘、晝伏夜出的鳥,民間厭惡它的炯炯圓目與陰森怪叫,喚它為怪鴟、流離,將它驅逐捕殺避除晦氣。”

  “貓頭鷹哥哥經歷了這種鳥的所有遭遇,是我親眼看著他被人追殺致死……”冷雙成緩緩離開秋葉依劍的身子,堅定地走向了林青鸞,“我只求公子不要挾私對待林家後人,我不想為了身份尷尬的林青鸞與你為敵。”

  秋葉依劍雙唇冷冷掠開個弧型,像一溝遙遠天幕中的寒月:“我就知道你沒這麼大方,會來抱我,果真是來制住我的穴位。”

  冷雙成並未回頭,漆黑髮瀑遮住了她的臉頰,她只是冷漠說道:“公子,你是傻子麼,聽不懂我說話?”

  秋葉依劍冰冷著容顏沉寂片刻,才冷冷開口:“你對他絕不是手足之情那麼簡單。”

  冷雙成身軀微微晃動一下,爾後繼續前行:“浪費唇舌,真是對牛彈琴。”

  秋葉依劍雙手垂落,白衣淡淡飛舞,清風吹拂如緞長發,露出了那道深深齧痕。他漠然地直視前方,似在感受風拂動時帶來的微微觸感,卻沒再說話,而是抿緊了薄而無情的唇,像棵挺拔高貴的楠木冷淡佇立。

  冷雙成雙手不停地點了林青鸞幾處大穴止血,又嘩的一聲撕開了他的青衫:“如此清瘦的身子,怎能抵擋你的一劍重創。”

  許是淒冷淡涼的空氣突觸皮膚,讓昏迷中的林青鸞瑟縮一抖,後身上漸漸呈現蒼紫之色。他的身體暴露在兩人眼前,蒼白而單薄,與時下男人俊偉身干竟是不一致。

  不說話的兩人明白是何道理。

  東瀛密術慘烈耐磨,林青鸞為了練得清風般身形,想必會以損蝕軀體為前提,拼命瘦身。

  冷雙成微一躊躇,準備下手包紮。秋葉依劍雙眸泛紅,突地冷冷一喝:“住手!”

  冷雙成回頭看向秋葉依劍,他的面目已勃然變色,俊容冷峻,眸中的紅霧似是煙塵漫布的古戰場,模模糊糊帶了嗜血的殘忍。她心底長嘆一聲,小心地將衣衫覆蓋林青鸞裸背,站起了身。

  秋葉依劍那一喝,她懂,她又何嘗不了解另一個道理?目前她的一舉一動都十分關鍵,她既不願秋葉難受,亦不願他因誤會而變本加厲地對付林青鸞。

  光影斑駁,蔥蔥綠綠,林子裡仍是異常寂靜,美麗萬千的網線籠罩著冷淡佇立的秋葉依劍周身。冷雙成沉默地立於他身側,一手牢牢捏住他的左腕,心思卻起伏如cháo。

  她隱瞞了一個事實。

  貓頭鷹在與她相伴的日子裡,不顧她的惡語相向,還是喜愛上了她。貓頭鷹死在她懷裡那一晚,她記得很清楚,大雨滂沱仿似碧落窮盡眼淚,淒冷殘酷地淋了兩人一身,可他臨死時哭著對她說過一句話:如能來生再見,我一定比李天嘯先找到你。

  “來晚了。”冷雙成忍受不住苦楚,喃喃脫口而出。她看了眼身畔冰塑一樣的白衣公子,凝神自語:“既是命中注定,我便不負我心。”

  秋葉依劍雖不知她心裡九曲彎彎,但多少能猜測此話含義,冷冷一笑後,冷漠雪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銀光帶衛士隨後趕至,眾人返轉行轅。秋葉依劍曾離開半時辰,冷雙成不願干涉他處置政事,留在客廳里陪著吳三手,只提出了由旁人診治林青鸞的要求。

  片刻之後,那名太醫傳來消息:“林公子肩胛洞穿腳筋撕裂,性命倒是無憂,日後凌空飛行卻有大礙。”

  “喀嚓”一聲,冷雙成臉色蒼白地掰下椅子扶手,終究惡狠狠地咒罵一句:“惡意而為,心思著實歹毒。”

  太醫耐心地等至冷雙成面色轉晴,又溫吞著說道:“世子下令,除了他,任何人不得近身林公子牢房,所以小人只知道這麼多了。”然後拱拱手冷漠地離去。

  秋葉依劍喚人傳吳三手議事,冷雙成見他猶豫不定,猜想他因往日遭遇心生懼意,當下斂住心神陪他一同前往。在陽光明媚的議事閣內,冷雙成一直沉默地穩坐一側,安靜地像一滴水。秋葉依劍也未理會,若無其事地正襟端坐於桌案後,身上氣息如曉露清風不含一絲人煙,如果不是師傅那冰涼鎮場的眸光,吳三手甚至會以為這間房閣寧靜得成了一潭秋水。

  眾人結合前幾月風雲局勢與吳三手繪出的金輪解析圖,做出了幾個推斷。

  先前流入中原的日月金輪,武力威猛令談者個個色變,但也引起了各幫派之間的爭奪,在武林中造成了不大不小的混亂,趙應承推斷此舉有些類似障眼法,掩蓋了密宗背後意圖。

  秋葉依劍低首巡視平鋪開來的全景地圖,聽到此處後冷冷問道:“吳先生,如果要製造一萬巨數的武器,東瀛最緊要的是什麼?”

  “鐵礦。”吳三手在微溫初夏,仍是攏著手篤定回道:“東瀛小國依水而生,無法籌齊地脈深處的鐵砂石,所以我斷定他們不可能造出這麼多武器。”

  冷雙成聽後心中一動,並未出聲。

  “有些道理。”秋葉依劍仍未抬頭,僅是冷漠接道:“這就能解釋世子為何找不到其餘武器的緣由了。”

  “難道真的只有一百數目?”趙應承接上一句:“公子那邊林青鸞交代了沒有?”

  “拒不開口。”秋葉依劍說完,冷雙成就閉上了眼睛,沉悶地咳嗽一聲。

  秋葉依劍轉首看了一眼,冷淡說道:“世子還記得那艘商船嗎?”

  “記得,公子還是認定消息來源有假?”

  “武器怕水不可能那麼輕易地棄之船底,那兩名胡商十有八九被殺了滅口。”秋葉依劍於艷照夏陽中抬起深邃面目,頓時煥發滿室光彩:“江湖中的動亂、商船、林青鸞一定有內在聯繫,目前少了串在一起的引線,所以我靜待其變。”

  趙應承沉吟道:“看起來真的像煙霧彈……的確有些棘手。”

  靜寂之間,秋葉依劍目視冷雙成,口中問道:“近日外面是否發生離奇之事?”眾人均是搖頭相對,眼見冷雙成仍是皺著眉頭冷坐,他又開口喚道:“冷雙成,每至一處你必去街市轉悠,你一定知道些什麼。”

  冷雙成面色蒼白,靜默起身,掏出兩塊玉珏放置桌案上,轉身坐下。

  玉珏一經陽光照耀,剎那熠熠奪目。翡翠綠如翠羽,白玉白如凝脂,青白相間,燦爛輝映。眾人見玉中透出水滴的影子,璀璨如珠流光溢彩,不由得嘖嘖稱奇。

  秋葉依劍伸出袖襟遮了遮光向,那白玉中帶了一股藍色的光暈,似水浮動十分神奇。吳有大為驚異,喃喃問道:“阿成,這是哪裡來的?”

  冷雙成心知眾人都想知道此點,就淡漠而言直接交代:“不知道,偶爾見到兩人為此爭執,看似不凡順手買下。到達青州後,發覺玉器店鋪里也有如此不凡美玉,便覺驚奇……”她簡單說了說方才傾盡秋葉為她準備的銀票買下玉的過程。

  “這是絕玉中的一種,喚作‘透水白’。”秋葉依劍篤定說道,“中原沒有此種璞玉,應是外朝的貢品。”

  “貢品怎可能流落民間?”趙應承奇道,“是不是哪處又生出什麼事端?”

  秋葉依劍低頭凝視圖冊,伸出一根欣長的手指沿著畫筆走向默默摩挲,當停至一處圓點山脈時,眸色一變,冷冷說道:“白石山,馬連城前年失陷狼群的貢品。”

  眾人面色瞭然,除了冷雙成沉默靜坐不動。

  兩三年前據聞塞外馬王馬連城有求於漢朝,曾湊得一批珍奇古玩欲獻宋皇,不料途經白石山時,被不知從哪裡冒出的狼群圍攻,失陷了貢品,風聲傳出後令一批又一批貪婪之人赴險探寶,只是後來不見有人找回寶物,才漸漸淡了這個傳聞。

  今日又被冷雙成翻出來,放在了桌案上。

  秋葉依劍看向吳三手,道:“吳先生可曾去過白石山?”

  吳三手搖頭:“只聽聞過此山糙木豐盛,野獸橫行,是有去無回的鬼門關……”

  秋葉依劍冷淡一笑,再無言語。

  趙應承接道:“既是貢品再現江湖,應是有人去過白石山,發覺了寶玉蹤影……”還未說完,秋葉依劍冷漠截口:“有點門道,我喚人去看看,世子不必擔憂。”

  趙應承微微一笑:“還是公子考慮周到。”他抬頭看看眾人均是連番趕路,面有風塵,當即笑請一直佇立的銀光、三老、吳有等人外出休息,卻是單獨留下了冷雙成。

  冷雙成隨即起身,尾隨吳三手離去。秋葉依劍端坐不動,目光落及白石山圖脈極久後,喚來了幾個人。

  第一個是安頡,一當安頡胖胖身子出現在門口,他就冷冷吩咐:“安頡,你熟識花木地形,即刻動身去一趟白石山,替我細細查看山脈地底,發覺有任何異常火速傳書給我,我等著你的回覆,此事十分緊急。”

  安頡忙不迭地領命而去。

  第二個是蘭君抓回的杜冰。秋葉依劍圍捕林青鸞時,察覺賭坊外混在人群里的杜冰,傳音蘭君抓到了她。

  杜冰進門後,面色不愉,扭捏地噘著嘴瞧著秋葉依劍。秋葉依劍冷淡地掃視一眼,她萬般不願意地低下頭行禮。

  “這裡有一張圖,我要你按圖幫我做一件事,酬勞隨你開。”說完後,右手微揚,緩緩送出一幅宮形地圖至杜冰手上。

  杜冰展開一瞧,面色變白:“世子,你開玩笑哇,這是大內禁地,被抓了之後會砍頭……”秋葉依劍抬眼再望了她一次,後面的聲音漸漸停止。

  那種冷酷的眼光不是誰都消受得起的,更何況杜冰這樣鬼機靈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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