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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然會幫你安排好,事成後有人接應你,你即刻動身。”

  杜冰低下頭,面目上嫩黃的睫毛忽忽抖閃幾下,順著她噘起的菱唇看去,極為嬌俏可愛。她仿似猶豫許久,罔顧秋葉依劍冷漠不語的身形,最後鼓起勇氣說道:“世子真的想好了?”

  秋葉依劍並未回答,只是冷冷囑咐:“做得乾淨利落點,我希望除了你我,再無第三人知曉這個事情。”

  杜冰咬著嘴唇勉力告辭。

  第三個本是白衣喻雪,但他聽到通傳後並不動身,而是留在最乾淨的客棧里喝茶。秋葉依劍似是早有見地,托吳算傳告他一句話:“我家公子請你看好自己的人,不要想不開去州府劫獄,否則有去無回。”

  喻雪冷冷品茶,不置可否。吳算見話已帶到,拱拱手離開。

  早在動身之前,秋葉依劍就詢問過吳算有關喻雪的家世。他所提及的雪公子的人就是林青羽,林青鸞的妹妹,也正是雪公子喜愛之人。

  10.相認

  初夏降臨園林,景色比春色勝似三分。嫩竹翠業,白霜粉屑,荷塘綠荷潔淨的一塵不染,翠竹顯得更為澄明透碧。冷雙成負手背臨樓閣,淡紫雋永地佇於兩三竹叢,如同扶風而立的醒目紫荊。

  她極為喜愛竹子。清峻不阿、不蔓不枝、荒山野嶺中守住了無邊的寂寞與淒涼,像極了父親。此刻盯著青青竹節,也能令她心裡無限悠然寧靜。

  身後傳來細重的腳步聲,她旋轉身軀微微一笑:“安師傅。”

  安頡在夏陽里抬首望向冷雙成。溫和如水的笑容,映了翠綠竹光的臉龐,怎麼看都是街坊里普通人家姑娘模樣,但是那雙聰慧的眼眸,堅韌的薄唇,為眼前沉寂的少年平添了無窮亮麗。

  這個人是公子心尖上的一塊肉,視為珍寶。即使方才在房閣里短暫會晤,他都能察覺公子長身而起,踱到窗邊,要看到她才能安心,側顏冷漠俊美,微微閃亮的目光卻牢牢跟隨著她的身影。

  安頡打量了一眼冷雙成的衣飾,連忙施禮:“冷姑娘。”

  不是他不喚“少夫人”,而是據聞冷雙成極不喜愛這個稱呼,眼下公子還在水池那畔的閣樓里,他可不敢造次。

  冷雙成還禮,道:“何事令安師傅如此煩憂?”

  安頡暗暗吃驚,這才明了冷雙成等著自己出來是何目的。他苦笑著提了提公子的成命。

  冷雙成背著手沉吟一刻,回道:“想必是公子要你查尋一下白石山的植被、地礦,安師傅是花卉大家,通常知曉根據糙木根部探查礦源的方法,我就不再班門弄斧賣弄了,只是有一點我需提醒安師傅——”溫和敦厚一笑後,她又接道:“儘量白日裡上山麓,若遇狼群也不必驚慌,野狼雙目只見黑白兩色,安師傅揮舞衣衫扮作火焰,群狼自是避開而走。”

  冷雙成再次巧妙地為安頡解決了兩大煩憂之事,正是讓他憂心忡忡不敢遠赴白石山的憂慮。糙根看土、遇狼應變,仿似一語驚醒了夢中人,安頡深深折服,鞠躬行禮:“安頡多謝夫人的好意。”

  冷雙成躍過一旁躲避,面帶苦笑說道:“上次喝酒誤事,累及安師傅門前屋後的花兒被公子連根拔去,心裡著實過意不去……”

  一想到那些毒藥灑土寸糙不生的花木,安頡臉上呈現心痛難抑之情,急匆匆意欲告辭離去。冷雙成虛攔一掌,喚道:“安師傅不急,我這裡還有一竿竹子送給你。”

  說罷,冷雙成握了竹節,也不嫌竹子凹凸糙手,拔了一根說道:“竹子中空,截去兩端插於土壤之中,若有煙氣必會冒出……”

  安頡恍然大悟,咧嘴笑道:“雙成真是聰明透頂,這麼多法子探尋地質。”接了這棵竹子,他一路歡天喜地地走過,笑聲不斷。冷雙成看著他背影,暗鬆一口氣,截了一小根枝節執於手中,旋轉身軀。

  明淨雕花軒窗後,秋葉依劍負手而立,一株樹、一竿竹將他面容襯得如臨畫中栩栩如生。冷雙成提著細竹,面色平靜地舉步前行,看到迎面噘嘴奔來的杜冰,微微一笑離開了秋葉依劍的視線。

  冷雙成沿著迴廊默然而行,一陣暖風拂過,帶來了淡淡荷香。她抬首仰望湛藍蒼穹,無意間發現一盞白色紙鳶。

  是宇文小白放出的暗號,表示他已平安到達。想到宇文小白孩童心性,冷雙成不禁在無人的廊道里微笑。

  前幾月離開揚州時,小白極為不舍,纏著她帶他一同上路,並擊掌宣誓,如果見到這種白色紙鳶,就表示他已到臨一處,她若也在此地,一定要來探視他。

  想到了宇文小白,很難讓冷雙成不聯想到南景麒。

  記得冷雙成轉述她的糾葛境遇後,她曾提議南景麒帶了小白隱居山林,南景麒看著她的眼睛,俊朗如風地一笑:“雙成,小白只是我的妹妹。”

  冷雙成回想起南景麒孤高如墨竹的影子,微微嘆了口氣。眼下秋葉依劍還在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她肯定不會現在離身引他犯難,如同在汴京按兵不動一般,她沉澱心思繼續前行。

  青州蒞臨海邊,暖風熏得遊人迷醉,處處繁榮安寧的盛景風光。

  吳三手挨著牆根站定,無可奈何地看向身畔之人:“雙成,你是打定主意跟著我了?”

  冷雙成抿嘴低視陰影,不作聲。

  吳三手攏著袖子,眯起眼睛看著夕陽下晚景:“你都跟了我一整天了,我知道你擔憂我的安危,但此刻三老作陪,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幾丈開外,三老稀稀落落地立於榆樹之下,看著背立私語的兩人,並未催促。他們正是接到了公子的命令,負責保衛吳三手安危,是以一直尾隨不去,但未料到冷雙成也默默地跟著吳三手,既不聒噪,亦不理會松柏挑釁的目光。

  吳三手掏出一幅羊皮小篆地圖,塞給冷雙成:“拿去,這是你上月要我畫的,總算大功告成。”冷雙成接過圖形,凝聲說道:“你將宋境縮小了……這畫筆真是巧奪天工。”吳三手洒然一笑,嘴角抑制不了的得意,過了會又低聲說道:“公子一直呆在議事廳里沒出來,你就回去看看吧……而且我還想上街替阮軟買點花粉……”

  語聲越來越低,他的面色上還湧起一層淡淡紅暈。冷雙成眸光驚異地看了他一眼,頓時反應過來,喜笑顏開:“好,我不耽誤你的大事。”說完她就轉身,走得比來時還快,仿佛有道鞭子催過來。

  時近黃昏,淡紫的雲霧盤踞天空,夕陽只能乘一點點fèng隙,迸she一條條絳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魚,偶爾翻滾著金色的鱗光。冷雙成披著一身餘暉,手中細竹一路叮叮噹噹划過長廊耳洞,孤寂之聲蜿蜒不絕。

  看她平靜面目不起波紋,手中的動作並不如頑劣孩童,卻一陣陣一聲聲直刺耳鼓,傳盪在靜寂行轅上空。——她並非無意如此,而是推算了時辰。

  普一進門,冷雙成嘴角挑起一抹涼薄之笑,運力於胸咳嗽一聲,手中竹劍迅如閃電朝後刺去。只一瞬間,暗笑、面白、出招三式一氣呵成,似是早有見地。

  破空之聲尖銳決絕,劍影綽綽,萬千漫天花招中凝神一點碧綠,她的手腕使出寒梅泣血的劍招,果斷兇猛地刺向了來人。

  秋葉依劍未曾提防,白影一晃,於門閣處躲閃,未曾想到冷雙成這式偷襲來得洶湧,竟是被穿過耳角削了一縷髮絲,飛揚落地。

  秋葉依劍冷冷盯視她轉為蒼白的臉,一動未動。冷雙成捂住胸口,躬身一禮:“不知來人是公子,多有得罪。”

  夕陽餘暉落於秋葉身後,透過他冷漠的臉部輪廓,斑斕紅影如同小桃枝上的早起春風,綻放了一朵艷麗的垂絲海棠。人比花俊美無暇,面容卻似冰晶琉璃。他垂手目視冷雙成低斂的長眉片刻,一直沉寂容顏無語。

  冷雙成淡淡咳嗽,緩緩走至桌旁坐定,面沉如水說道:“已經賠禮道歉了,公子還有何貴幹?”

  秋葉依劍反手冷漠合上門閣,白衣翩然一掠,人已朝坐處撲去:“冷雙成,也只你膽敢如此放肆!”冷雙成急速躲避,想了想突又緩慢身形,被他撲到了懷裡,面色仍是雪白如玉,帶著那股無關痛癢的神情。

  秋葉依劍緊緊環抱她雙臂,低下頭就朝令人恨得牙癢的面容上吻去。冷雙成微側臉頰,一邊讓他糾纏耳廓、脖頸,一邊淡然地咳嗽。

  熱烈如荼的情慾與涼薄的咳喘之聲極為不映襯,終於令秋葉依劍緩了緩心神。他戀戀不捨地收回俊秀雙唇,雪蓮般的手指停頓於微敞的領口反覆摩挲,含糊說道:“知道我捨不得讓你受一絲委屈,這麼挾持我……還別咳了,我應了你就是。”

  說罷,他緊摟冷雙成腰身,手掌胡亂遊走,又將唇扎於她脖頸深處,冷聲發作起來:“裝死一天,也折磨我一天,下次再是如此,我一定撕了林青鸞。”

  冷雙成眼疾手快,猛地鉗住那隻愈加不安分的手掌:“如果能讓我去看望林公子,對公子也有好處。”

  秋葉依劍一箍冷雙成後背,雙眸異常明亮地直視她秋水瞳仁,簡直要看到波瀾深處的倒影。隔著如此近,他緩緩落下那對弧線分明的薄唇,俊魅容顏如簾畔落日,萬壑千山有了柔和光輝:“我能算計天下人,惟獨不會再利用你。”

  冷雙成躲過他深邃溫柔的幽黑眼眸,極力掙扎喘息。秋葉依劍昏天黑地地糾纏親吻,不放過每一次侵染她氣息的機會。冷雙成見他胡攪蠻纏許久未止,只得發狠踹向他雪白衣襟下擺,大叫:“秋葉依劍!你的手放在哪裡?”

  秋葉依劍雖是應了冷雙成的逼迫,暗中卻使了手段,當晚才半推半就地遣走守衛,令冷雙成隔牆與林青鸞相見。

  林青鸞的牢房在行轅後院一個單獨的黑間裡,開了一小扇氣窗,隱約灑落些月色星光。他記得冷雙成對她說過的話,貓頭鷹這種鳥儘管兇狠醜陋,雙翅猶能展翔高飛,而不是像他,被秋葉依劍洞穿了肩胛,關押在黑暗中生不如死。

  林青鸞認得這根貫穿肩井穴的鏈子,據說是崆峒派祖傳秘寶‘一絕索’,強行逃離時,索刺會倒扣經脈,遠離一步,疼痛入骨一分。

  他無力可逃。行刑中,秋葉依劍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幽深似海的眸子緊盯了他,仿似要撕了他蒼白勝雪的臉,兩眼竟是一眨不眨。

  林青鸞想起就心寒,但他懂得是何原因。

  秋葉依劍愛冷雙成一分,就會多恨他一層,而且世人無法比擬這個男人的瘋狂。他自問自己做不到這一點,所以當秋葉依劍捏著他下頜,冷冷說著“我看你能支撐多久”時,他仍是明智地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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