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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侮辱,逢此變故?

  聽著付雲川一番詞不達意的喃喃自語,青玄仍舊是不說話,只是看著付雲川那滿臉說不出是悔

  不當初還是不知悔改的表情。

  “我也知道,當年是我哥哥對不起你,只是,這些年來,他也一直心有不安,夜夜被噩夢驚醒

  ,總是提心弔膽,胡思亂想,怕你的冤魂來找他索命。”付秋娘緊緊抱著付雲川,似乎一點也不懼

  怕他身上帶有傳染性的惡疾。看著自己心愛的人這麼恍恍惚惚的模樣,她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痛,

  一直憋著的話再也忍不住了。雖然是在對青玄說話,可她卻並沒有直視青玄的勇氣,言語之中帶著

  一點息事寧人的哀求:“如今,他已是這副模樣,而你得了天佑,安然無事,不如就——”

  不等她說完,青玄突然轉過身,刻意低低地垂著頭,不讓人看清他此刻的表情,竟然一反常態

  地伸手便要去拉千色,就連素來清亮的嗓音也被壓抑出了微微的沙啞:“師父,我們走吧。”

  就在他的手即將碰觸到千色之時,他突然又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舉動,似乎有強迫師父也一同離

  開之意,頓時覺得不太合宜,便又收回手去,悶悶地抱起散落在地上的布匹,率先走出了那破糙棚

  子。

  他並非強作大度,只是如今心裡難受得緊,那些無法宣洩的情緒在反覆地叫囂,卻不知該如何

  是好。若真要計較,該要如何計較才合適?難道,罵這付雲川一個狗血淋頭,再將之狠狠地揍上一

  頓,就可以彌補他遭信賴之人出賣的失望與絕望了麼?的確,那麼已經過去了,可是,那些不堪的

  記憶,畢竟已經清清晰晰地回到了腦中,那麼難言的傷害,畢竟真真實實地發生過存在過,並且留

  下了永遠難以磨滅的痕跡。

  他有些氣餒,只覺自己仿佛就是那專遭人利用的傻瓜,十世之前是這樣,今生今世,還是這樣

  ,那十世的人世歷練,沒有一點長進!

  “當初設計陷害他人,如今身染惡疾,生不如死,已是報應。”千色居高臨下地看著那擁抱在

  一起的付家兄妹,緩緩搖了搖頭,一語便道破了誰也不知的秘密,語氣甚是輕描淡寫,“而你兄妹

  二人枉顧倫常,偷歡苟合,最終生下一個痴兒,也不過是自釀苦果。”語畢她轉身便似乎也打算出

  去。

  “你怎麼會知道——”付秋娘頓時錯愕了!

  她可以確定,這件事,除了她與付雲川,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真相,眼前這個紅衣女子竟是

  從何處得知的?

  沒錯,當日付秋娘遭趙富貴□,只覺生不如死,正在家中打算要自尋短見,不想,付雲川竟然

  挑在此時偷偷回到家中。她半是羞慚半是傷心的抽抽泣泣,將事情的原委全數告知,付雲川便就更

  是內疚,擁著她自責不已,只恨自己沒有早一些回來帶她遠走高飛。

  當天夜裡,便是發生了一些不該發生的事。

  兄妹二人本打算要帶著病重垂危的老爹遠走他鄉,不料竟是遇上了那男娼館派來盤查尋覓付雲

  川的人,付雲川便只好藏起來,遠走他鄉的計劃也就隨之滯後了。爾後,待得那男娼館派來盤查尋

  覓之人無功而返之後,他竟然意外地發現自己的身上出現了一些可疑的小疙瘩。去醫館掛診之後,

  大夫吃驚不已,仿佛那些小疙瘩是見不得人的物什一般,立刻便拿雞毛撣子攆他走。

  那時,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竟是患上了那要命的髒病!

  老爹病重,如今他又遇上了這惡症,可沒想到,屋漏偏逢連夜雨,付秋娘偏偏在這節骨眼上有

  了身孕。最後,幸得趙富貴主動上門,自以為是地認了個便宜父親做,接了付秋娘去趙府,又付了

  不少銀兩做聘禮,他們兄妹亂倫之事才被掩蓋下來,而他也才算是有了錢慢慢醫治那髒病。

  只是,又有誰能想得到,他與付秋娘的孩兒,竟然會是一個痴兒?

  若說有所謂的報應,那麼,或許這一切真的就是報應!

  千色並沒有回答付秋娘的疑問,只是背對著他們,略略頓了一下腳步,垂斂眸光,留下一句意

  味深長的言語,口吻又恢復了之前的冷若冰霜:“你二人好自為之吧。”

  出了糙棚子,眼略略一掃,便就看到背對著悶聲不語的青玄,千色神色平靜,低沉的聲音里聽

  不出任何起伏,連最細微的情緒,都被如數冰封:“青玄,走吧。”雖然話是如此,可是,她卻沒

  有平日裡我行我素率先行徑的舉動,而是站在原地,如泓潭一般的雙眸中有股幽亮的光芒在微微跳

  動

  “師父。”青玄低低地叫了一聲,抬起頭去看她,只覺得秋意甚濃的暮色中,四周靜寂,隨著

  顫抖的呼吸,不知何故,千色那原本清晰的臉在他眼中,竟然漸漸變得模糊起來。許久之後,他才

  算是壓抑住內心翻湧的情緒:“您為何要封印了我這一段記憶?”

  從小到大,有太多不堪的回憶,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會不自覺地忘記或者是淡化痛苦的經歷

  。至於想不起當日是如何遇見師父的,這似乎於他,也並沒有定要絞盡腦汁去弄清一切的必要,只

  不過,他沒有想到真相會是這樣。

  “你當時即便是昏迷,也咬牙切齒,滿臉悽厲之色,怨憤與戾氣甚重。這於你修養將息,並沒

  有半分好處。”千色平靜地回應著,並不告訴他,正是因著他十世之前輕信他人,鑄了自己身上的

  業障,所以,須得一世一世償贖磨礪,只是避重就輕地點化他:“如今,你已是有明辨是非之力,

  回過頭去再看看這一切,必將會有所悟。”

  悟麼?

  說實話,或許是他覺悟太低,他沒有從那所謂的業障中悟出什麼來,反倒是牢牢記住了師父為

  他所做出的一舉一動。其實,細細想來,他是否應該感激付雲川,若非其出賣陷害,使得他九死一

  生,他又哪來的機會能夠遇上師父,有了這麼一系列的幸運?

  “竟沒想到,師父當日會如此不計前嫌地救青玄。”低而輕緩地答非所問,他低下頭,把臉藏

  在布匹後頭,說不出此刻心裡究竟是何種滋味。

  聽到他這麼說,千色沉默了好一會兒,黑眸中幽光一閃,眸色愈顯幽黯,爾後,她輕輕地笑了

  ,說出的明明是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可是卻像是飽含著諸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暗示:“我素來不喜歡

  欠人什麼,也不喜歡別人欠我什麼。”語畢,她轉身就走。

  青玄愣了愣,一時沒有明白她言語中的含義,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立刻抱著布匹本能地追了

  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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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淒淒,雖然趙富貴一再揚言那吸食人血肉的鬼怪已經被收服了,可是,趙家的染坊仍舊是

  在天黑之前便人去樓空,沒有任何一個幫傭肯留下來宿夜。

  三更時分,一個悄無聲息,一舉一動小心謹慎的黑影入了染坊,直奔染缸處,費力地移開其中

  一個染缸,在那染缸下頭的泥土裡快速地摳刨著什麼。好一會兒之後,他刨出了一個什麼東西,塞

  進了衣袖裡,便就將泥土恢復原位,將染缸挪回去,又開始移動第二個染缸,繼續摳刨的動作。

  正當他在摳刨最後的一件物什時,一旁傳來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很明顯帶著點訕笑:“懂得

  以法器鎮人骸骨與魂魄,你倒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他大驚失色,忙不迭地直起身來!

  痴情種

  雖然驚愕,可當他直起身來,轉過頭去看到那在背後說話的人,頓時,驚訝之色立刻便就消失

  得無影無蹤,隱隱的,那平素里習慣了畢恭畢敬地臉龐上竟然顯出了一抹狠絕,令人毛骨悚然。

  沒錯,他便是趙家的管家。

  而那染坊的高牆之上,姿勢悠閒斜斜倚坐的白衣男子,正是那為了修仙不擇手段的狐妖花無言

  。此時此刻,他正搖著扇,那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上去仿佛是什麼都知道,卻偏還要帶著一點

  惡意的嘲弄。

  在此無人的時刻,趙管家終於顯示出了自己臨危不懼處變不驚的真面目,看著花無言,似乎是

  早已經識穿了他並非同類的真相:“你這孽畜,既知道我有法器在身,還不快些閃開?”說著,他

  迅速將泥土裡的最後一個物件摳刨出來,握在手裡警告並著威脅地揚了揚,眼眸中划過了一抹很難

  得的肅穆。

  這花無言早前來趙府自稱是精通捉鬼除妖的法師時,他本還以為這是一個招搖撞騙的江湖痞子

  ,並沒有太放在在心上,可是後來,當他發現這花無言有意無意地在注意染缸後,他便就知道,這

  花無言不是個普通人。照理,這花無言似是已經猜到那染缸下頭有蹊蹺,可是卻又不敢隨意去碰觸

  ,總是一臉詭譎,站得遠遠的。

  他自小便就守衛著法器,又怎麼會不明白其間的玄機呢?

  這花無言分明是忌憚那埋在染缸下頭的法器。

  所以,這花無言必然是妖物無疑!

  “孽畜?”對於這個橫加在頭上的稱謂,花無言哈哈一笑,啪地一聲收了扇子,晃了晃兩條修

  長的腿,很無辜地眨了眨眼:“沒錯,你是人,我是妖,只不過,若是我這不曾害人的妖是孽畜,

  那你這謀害性命的人又該算是什麼?”

  那趙管家顯然也不是個好糊弄的角兒,即便是在這種時刻,也仍舊不見半點如履針氈的不自在

  。“你既說我謀財害命,大可去報官府,拿我下獄。”他渾不在意地哼了一聲,像是對自己曾經做

  過的事毫不避諱,對花無言回以似笑非笑的神色,像是帶著點輕蔑:“而你這妖物,既然沒有害過

  人,卻又為何不敢在那師徒二人面前露個臉?”

  他雖是個凡人,可是早年到底也有著些與眾不同的經歷,又怎會看不出那師徒倆的不對勁之處

  ?那少年背著的那把劍,很明顯是件神器,而那師父雖少言少語,卻氣勢凌人,定然不會是個普通

  人。更何況,她們一出現,這花無言就不知蹤影了,不是存心躲著,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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