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事端,風錦已是罰她禁足一月,斥她面壁入定,靜思己過,你也莫要耿耿於懷了。”

  說來說去,這一次的長生宴是為了化解九重天與九重獄之間的水火難容。一邊是仙界天庭,一

  邊是自己的弟子,萬般無奈,他被迫充當和事老的角色,已是有苦難言,冷暖自知,此時,也的確

  不適宜再橫生什麼旁的枝節了。

  “紫蘇是掌教師兄的嫡徒,要如何懲處,自是該掌教師兄說了算,弟子又怎敢耿耿於懷。”千

  色語出淡然,從表情上看不出心裡翻騰著的是何種情緒,只讓人覺著平靜得似乎有些過分:“師尊

  多心了。”

  “若真是我多心,那就最好。”長生大帝看著這唯一的女弟子,止不住心底的無聲的喟嘆:“

  千色,這三千年來,你避居東極,不問世事,可是悟出了些什麼?”

  憶起當年天真爛漫的她,一心渴望脫離妖籍,修成仙道,凡事認真,一板一眼的模樣,雖然稚

  嫩得有些可笑,卻是最本色最招人疼愛的。可如今,她修成了仙道,就了名,成了工力,卻已是清

  冷蒼淨,笑意淡涼,如同一朵早秀的花兒,歷經了冰刀霜劍,淒風苦雨,即便傲然孑立,再難回復

  初時的妍麗裊娜。

  一切皆是因著那小兒女的七情六慾在作孽麼?

  當年因著情海驟生的變數,她滿心忿然,怨怒難平,避居幽僻之處,誰也不肯見,只道自己是

  遭人辜負。而這些年來,她長處東極,看透了世情冷暖,世態炎涼,若真的能悟出什麼,那麼,於

  最後的天劫變數便也就無礙了。

  可是,若仍舊執迷不悟,痴纏於一個“情”字,只怕近萬年的修行皆會毀於一旦,最終被打回

  原形,回復妖身,甚至於墮入輪迴,再難超脫。

  無論是於公於私,他都不希望千色落得如此下場。

  “弟子愚笨,愧對師尊的教誨。”千色有些木然地垂頭回應著,不知該用什麼合適的言辭來表

  達此刻的赧然。

  她悟出了什麼?

  若說,這些年,她悟出了風錦是她命中注定的情劫,算不算?

  可是,即便悟出了,又能如何?

  至今,她仍舊忘不了那段情,翻不過那道坎,渡不去那個劫!

  她只恨自己無用!

  婆娑昧

  看著千色眼眸中有迷茫之色一閃而逝,長生大帝心神卻是一凜,神情凝肅,墨色眼眸中眸光轉

  濃。畢竟是自己的徒弟,她的心性如何,心中在思量什麼,他雖談不上了如指掌,卻也自然是有數

  的。

  “千色,情之一厄,乃是魔障。你若是看不破,陷入這一魔障之中,怎能結出善果,得悟仙道

  ?”他頗有些感慨地嘆息著,帶著些告誡的意味,字字規勸:“你可還記得為師當年對你說的話?

  男女雙行雙修一途,多是得道數萬年的上神所行之事,以陰陽協和悟道結丹,講求心交形不交,情

  交貌不交,氣交身不交,神交體不交。”

  果不其然,千色眼底閃過剎那的驚惶,黑眸半張,無神的凝睇他半晌。這半晌中,她或許思量

  了很多很多,以至於腦子裡紛紛亂亂,繁蕪複雜,理不出個頭緒,也或許什麼也沒有想,因為腦子

  里最後餘下的是一片空白。最終,她身子輕顫了一下,閉上發熱的眸子,低低應了一聲:“師尊的

  教誨,千色都記得。”

  頓了頓,她低垂著頭,整個人看上去恍恍惚惚地,仿若失了魂魄,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木然而

  僵硬:“師尊曾對千色說過,情生欲,欲生妄,妄生yín,修仙悟道雖有雙行雙修之法,但若以情為

  重,無疑等同於欲將砂石蒸做飯食,哪怕歷經百劫千難,熾火煎熬,得到的仍舊不過是蒸熱的砂石

  罷了,不可能結出善果。縱使瞎打誤撞,僥倖獲得少許一時的妙悟,也是以欲孽為根本而發之悟,

  所成就的也是yín業,而不是道業。”

  這些話,她初時並不懂,甚至於,仙界之中,大多數的修道者對於雙行雙修,也都是一知半解

  ,道聽途說的。所謂雙行雙修,須得做到澄心靜念,無欲無求,並非成全男女情愫的法門,如果把

  持不住,失足陷入情劫的泥沼之中,更是將有滅頂之災。

  師尊的教誨,她的確字字銘刻在心頭,可是,知道,並不代表就能做到,甚至於,很多時候都

  是明知而故犯,如今,她因情生欲,因愛生怨,無法忘情,難以決斷,只怕,離那劫難也不遠了。

  見她背得爛熟似是字字銘記,可實際上,言行卻是偏頗甚多,長生大帝也心知再怎麼曉之以情

  動之以理也是無用,只得滿臉漾起無奈的苦笑,輕言細語地勸慰:“來日方長,你也莫要太過急切

  。”說不急切,這自然是假的,見著她三千年來也不曾悟出情乃欲之惡源,長生大帝比誰都憂心忡

  忡,如今,眼看她天劫將至,若是被打回妖身,散了一身修為,著實可惜。

  沉默了許久,千色輕輕俯身,跪倒在地上,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勉力擠出那低弱的言語:“師

  尊,弟子有一事相求。”垂著頭,她有些刻意逃避地別開眼,遮住了眼眸深處薄薄的陰影。

  見她突然跪下,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長生大帝便有了預感,知道她所求的不會是什麼太好的

  事。

  “師徒一場,為何還處處如此見外?”那如劍一般的眉峰沉重緊蹙,長生大帝也壓低了聲音,

  犀利的眼神暈著祥和的淡淡光輝:“千色,有什麼事直說亦無妨。”

  躊躇了好半晌,千色只覺心中始終有些紛繁不定,終於深吸一口氣,俯身叩頭,將那難以啟齒

  的要求訴諸言語:“弟子希望將徒孫青玄留在玉虛宮,跟從師尊修行悟道。”

  “青玄經由你渡厄,導入道門,跟在你的身側,受你訓導,無論的言談,皆有不俗之處。”初

  聽這央求,長生大帝有些不明所以,眉頭蹙了一下,瞬息之間又舒展開來,恢復了平靜無波:“你

  盡得我神霄派的真傳,他跟著你,學的是神霄派的本事,留在玉虛宮,也不見得就能多學到些什麼

  ,為何非要將他留下不可?”

  “青玄天資聰穎,悟性極高,前途不可限量,他自小歷經厄運,性子單純,身雖入道,可心性

  未穩,而弟子修為尚淺,身陷桎梏,自顧無暇,只恐耽誤了他。”千色小心翼翼地措著辭,那種心

  情是從未有過的忐忑,眼神一直落在師尊那樸素的玄色布靴上,顯得很有些不著邊際:“弟子希望

  師尊能悉心點化他,栽培他,一如當日教導弟子。日後,便由他代替弟子向師尊敬上孝道罷。”提

  到“孝道”二字,她便覺心尖一窒,升騰而起的內疚感沉沉壓上來。

  “千色,你的心結還是未解。”那一瞬,長生大帝終是意會了她的言語所為何事,頓時眯起眼

  ,一張臉依舊平靜,可吐出來的字眼卻個個犀利,似乎全都帶著痛心疾首:“如今,沒頭沒腦塞個

  自認有慧根的徒孫給為師,你這做派,是打算以後再也不上這西崑侖,不認我這師尊了麼?!”

  “弟子不孝,有負師尊的栽培,令神霄派蒙羞,早已沒臉見師尊。”千色將頭深深伏在雙掌間

  ,貼著冰冷的地面,不敢抬頭面對長生大帝的詢問,心間背負著沉重的負罪感和內疚感,連嗓音也

  隨之暗啞了:“餘生無涯,弟子只希望潛心清修悟道,不枉師尊當日辛苦渡得弟子飛升。”

  原本,她也曾打算陪同青玄留下,即便是在這裡會遇到那不想遇到的人,畢竟,這玉虛宮是她

  曾經的家,她對師尊,師兄弟們,甚至是這裡的一糙一木,都有著強烈的眷戀。而且,她的的確確

  捨不得青玄,看著這個笑容純淨的少年,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十世之前竟然會為了一隻芍藥花妖

  而挑釁九重獄與九重天的神尊們。作為一個女人,她是艷羨的,艷羨那芍藥花妖竟然能得如此深情

  厚愛。她也不是沒有怨過,怨她心心念念的男子為何冷情涼薄,最終竟能枉顧誓言,回首便將一切

  拋諸腦後。

  風錦,若他也能像青玄這般,莫說是神霄派的掌教,即便是削了仙籍又如何,打回妖身又如何

  ,求的不過是個有情郎,婆娑紅塵永結長生之伴。

  可是,在梧居里,青玄那突如其來的一吻徹底地改變了她的打算。她知道青玄對她有情,可是

  ,因著不知如何回應,她總是裝聾作啞,能避就避。可如今,青玄心性未穩,似有越陷越深的跡象

  ,而她又在情厄之中泥足深陷,難以自拔,這樣下去,只恐會誤了青玄。

  因果乃是循環,當日,自己欠下了什麼債,種下了什麼因,如今,便該要一一償還,一一承受

  。渡青玄修仙,也算是還了欠他的那條命,如今,事已至此,她還是離去最好,將青玄交託予師尊

  ,師尊自會好好點化他的。

  護在掌心裡的雛鳥,終有一天是要離巢振翅而飛的,若是拖泥帶水,前怕狼後怕虎,又怎能成

  就那翱翔天際的羽翼?所以,她寧願狠下心,一去不返,只求有一日能站在那幽暗之處,看他擺脫

  那俗世紅塵的愛恨嗔痴,扶搖九萬里,直上雲霄。

  “罷了罷了,你若真是打算就此回鄢山潛心清修悟道,那也未嘗不是好事。”知她性子執拗,

  一旦下定決心,九匹馬也拉不回來,那一瞬,長生大帝的眼中閃過一絲矛盾之色,有苦楚,有不忍

  ,還有無奈:“不過,為師只擔心你是找個藉口在那幽僻之處避不見人,自怨自艾。”

  千色並不回答,只是久久地伏在地上,似是萬分感激,可是,誰也沒有見到她眼眸中的滿溢的

  淒楚。

  待得千色出了玉清大殿,空藍等人早已不見了蹤影,候在哪裡的竟然是一身孑然的風錦。

  “聽說師妹昨夜與青玄一同棲於梧居?”見到了千色,風錦先發制人般地開口,不著痕跡的往

  前逼近了幾步,想要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神態看來斯文淡定,泰然溫文中蘊藏著渾身的書卷氣兒

章節目錄